认识云浓这么久,顾修元对她再熟悉不过。能让她这般难过,必定是极为在乎的人出了事,而云浓亲缘淡薄,这么些年来在乎的也不过就是那几人罢了。
若不是景宁,那就该是如今重病不起的太皇太后。
可若只是担忧太皇太后的病情,那她不该是如今这模样,更不会问出那样的话来。
顾修元是个极擅长揣度人心的聪明人,再加上他对当年那些事情一清二楚,云浓在他面前就如同一张白纸,轻而易举便能猜个八|九分。
只不过这事非同一般,纵然是猜中了,他也不能明着去问。
“云浓,”顾修元揽着她的手微微收紧,“这世上的人或事,原就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即便真是有什么变故,那也不是你的错处。想得太多,就是为难自己了。”
云浓安静地看着他,忽而开口道:“我心中一直存了个疑虑,想要问一问你。”
顾修元没想到这件事会忽然绕到自己身上,一怔,而后谨慎地问道:“什么?”
云浓平静地问道:“一年前的那场宫变,与你可有干系?”
两人靠得很近,身体紧贴,是最亲密的姿态。
可云浓这句话问出来后,却像是在两人中间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顾修元的身体僵了一瞬。
其实自打重逢起,云浓从景宁那里得到许多零零散散的消息,便一直对此有所怀疑。可她却并没问过,倒不止是想要等顾修元主动提起,更像是掩耳盗铃,仿佛只要不去问,就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控。
但这因着太皇太后的事情,云浓左思右想,却又觉着,还是应当要一个答案才好。
她这几日消沉,不止是震惊,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这件事像是一个引子,连带着勾起了前年的事情,让她进退维谷难以入眠。她总是难免会生出许多无端的揣测来,而一旦开了头,就再难停下了。
当年就是并非是最可怕的,让她辗转反侧的是那些近乎荒谬的揣测。
顾修元沉默许久。
他不想欺瞒云浓,因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这沉默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无声的回答了。
“看来的确与你有关,”云浓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又轻声道,“当年刺客杀我,总不会是你的意思。”
“不是。”顾修元笃定道。
云浓又问道:“那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将当年种种据实以告?”
“当年之事已尘埃落定,再去细究,也没什么用处。”顾修元低声解释着,见云浓不为所动,只得又道,“那些事情牵涉朝政,我如今的确不便多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讲给你。”
云浓淡淡地应了声:“那好。”
她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倒也谈不上失望。
想了又想,云浓又极小心谨慎地问了句:“顾修元,我还能再信你吗?”
她声音中带了些微的委屈,眉头微蹙,又仿佛是带了些期许看着他:“我不想再有什么变故,只想要朝堂稳固,身边的人都能平安顺遂……可以吗?”
顾修元被她这目光看得心头一震,几乎怀疑云浓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来,因着不便道破,所以只能旁敲侧击地来问这些话。
两个人就像是在打哑谜一样,互相揣测着,谁都不肯坦诚相对。
顾修元与她对视了会儿,颔首道:“可以。”
说着,他低头在云浓额头落下一吻,缓慢但又坚定地承诺道:“你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不要再想,尽管信我就好。我此生再不负你。”
本质上来说,云浓是个很懒的人,好逸恶劳。她无意去掺和什么家国大事,也不爱跟人勾心斗角起争执,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吃喝玩乐。
谁能让她轻轻松松的,她就爱同谁在一处。
云浓抬手勾上顾修元的脖颈,小声道:“那我再信你一次。”
两人谁也没再去提旁的事情,相拥着倒在了锦被中。
时隔许久,云浓难得又主动了一次,她仰着脖颈,热情地回应着顾修元,又像是想要从他身上索取什么一样。顾修元虽说素了许久,但却并没急着进入正戏,而是耐性十足地抚慰着云浓,等到她主动开口要,方才沉身进入。
纵然是做足了准备,云浓仍旧是觉着疼,顾修元观察着她的神色想要停下缓一缓,但云浓却又勾上了他的腰,像是着意勾引一样。
顾修元的理智与克制霎时消散,握着她的腰,激烈地索取着。
一夜云雨。
云浓再醒来时,身侧的床榻已经空了。
她眯着眼愣了会儿,方才想起,顾修元走时原是同她说过一句的,只不过她那时困得厉害,眼都没睁,含含糊糊地应了句,就又翻身睡着了。
云浓撑着坐起身来,四下看着。昨夜虽荒唐,但顾修元还是有留心,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难遮掩的痕迹,事后又帮着清理了,倒是省去了她的麻烦。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云浓自个儿穿了衣裳,摸了根簪子将头发盘了起来,又开了门叫翠翘来伺候。
云浓净了手脸,在梳妆台前坐了,由着翠翘摆弄。
她看起来还有些犯困,眼皮半垂着,像是没什么精神。
但这更像是因着未曾睡够所以困倦,与前几日那消沉的模样大相径庭。
翠翘觑着她这模样,反倒放下心来,笑问道:“姑娘今日要出门去?”
云浓在家中不出门时,对梳妆打扮并不上心,都是自己随意挽个随常髻就算了,只有要出门的时候才会叫她来帮着梳头。
云浓偏过头去戴了红玛瑙雕的石榴花坠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去铺子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