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恼怒:“你怎么把安东尼也叫来了?”
“我就是想找个人做个见证。你要我把宗族的长老或者宰相也请来吗?你向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一直将父亲的病情瞒着我。”
“我说了,这一切都是父亲的主意!”拉斐尔面若冰霜,“他不想告诉你,我有什么办法?”
奥兰公爵在这对兄弟的争吵中,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受了点惊吓,没有大碍。”那名哈桑医生的助理收起了仪器,“我给她开一点镇定剂。她只需要静养就没事了。”
可是屋内两名皇子正如同两条疯狗在狂吼,皇帝还生死未卜,艾瑞斯皇后显然无法静养。
伊安朝公爵低声道:“陛下突然晕倒,路易斯皇子赶来后,察觉到不对劲,拼命质问皇后。皇后陛下招架不住,只好告诉了他皇帝病重的事。”
艾瑞斯皇后伏在伊安的肩头,哭得浑身颤抖。她本是一位高挑美艳的贵妇,此刻面庞浮肿,头发散乱,憔悴不已。
而拉斐尔太子对母亲这个猪队友恨铁不成钢,也不想理她,只将她推给了因为目睹皇帝发病而被迫拘在宫里的伊安。
“我也非常震惊,婶婶。”奥兰公爵道,“不过现在医学这么昌明,叔父肯定会平安的。”
皇后握着公爵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路易斯在那头歇斯底里地叫,“我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没有道理瞒着我。一定是你擅自……”
“因为他该死地偏心和疼爱你,你这个混账!”拉斐尔猛地咆哮了起来,吼声把艾瑞斯皇后都吓了一跳。
“因为父亲总把你当做那个在他膝边撒娇的小儿子,他的宝贝蛋。他怎么舍得让你承担这么重的压力?让你操心?你只需要每天无忧无虑地带着你的老婆和孩子们哄他开心就好了!”
拉斐尔嗓音嘶哑,双目泛着血丝,积压了多年的狂暴的嫉妒和怒意宣泄而出。
“你这么说不公平,拉斐尔!”路易斯被烫了脚似的跳起来,“父亲宠爱我是他的选择!而我作为他的儿子之一,有权知道他的病情!妈妈,你怎么也瞒着我?”
艾瑞斯皇后在长大了的儿子面前丝毫提不起气势,被质问了也只会往伊安身后缩。
“别为难母亲。”拉斐尔怒道,“她难道能违抗父亲的命令?”
“我不信任你!”路易斯咬牙,“父亲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病到被医生下病危通知单了?这个哈桑医生,也是你为父亲找来的。他值得信任吗?”
“注意你的用词,路易斯!”拉斐尔怒喝,“你是在指责我弑父和叛国吗?我是他的继承人!他的宝冠迟早都要戴在我的头上。我冒这个风险图什么?”
路易斯脱口而出:“你真的是他的合法继承人吗?”
“路易斯!”艾瑞斯皇后终于发出一声尖锐的大叫。
路易斯闭上了嘴,面色发青。
拉斐尔剧烈喘息着,连耳根都通红,仿佛皮肤下包裹着一团火焰。但是他也没有再开口。
奥兰公爵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这兄弟俩,哪壶不开提哪壶:“路易斯,你在说什么?拉斐尔当然是叔父的合法继承人!”
路易斯的嘴唇蠕动。拉斐尔和艾瑞斯皇后动死死盯住他。
就在路易斯再度开口前,房门先打开了。还穿着手术服的哈桑医生走进来。
屋内所有的人唰唰转头望去,五道目光几乎在他脸上戳出十个窟窿眼。
“陛下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哈桑急忙说。
艾瑞斯皇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握着圣光架,开始念经感谢圣主。
哈桑说:“当然,陛下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他已经清醒过来了,想见……”
“我要见父亲!”路易斯立刻叫起来。
“我先!”拉斐尔说着,朝里间走。
“殿下们请稍等!”哈桑医生急忙挥手,“陛下想见米切尔神父。”
伊安在众目睽睽之中站了起来,拿着他的经书,随着哈桑医生走进了门内的走廊里。
第66章
皇帝寝宫的顶层套间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医疗中心。
伊安随着哈桑医生一路走来, 路过小实验室、复健室、护士站, 穿过数道门,才终于抵达了皇帝休息的卧室。他还先要接受禁卫层层安检,连金属的圣光符都交出去了, 才获准进入房间内。
宽大的高床上躺着一个皱巴巴的老人, 伊安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才一个多小时没见的菲利克斯四世。
皇帝脸上靠美容手法维持紧绷的线条全都失去了弹性,像松垮垮的蛛丝挂在脸上。半睁着的眼睛里, 瞳仁浑浊。颧骨上甚至突然冒出了好几块灰色的老年斑,就像什么东西发了霉。
屋内空气清爽,带着果蔬清香,菲利克斯也通身干净整洁。可伊安还是闻到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淡淡的酸臭。
那是来自垂死之人的气息。从他呼吸和皮肤里散发出来的, 身体内部开始腐败的味道。
“陛下。”伊安坐在了床边一张椅子里, 轻声道, “您召唤我?”
菲利克斯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却并未能顺利定焦在伊安的脸上。伊安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一旁敞开的窗口下,放着一张孤零零的高背椅。皇帝似乎一直盯着那里瞧。
“你相信鬼魂吗,神父?”皇帝忽然开口, 嗓音喑哑得像破了口的风箱。
伊安回过神,道:“我相信人有灵魂,陛下。人的肉体会消亡, 但是我们的灵魂不会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