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拉斐尔,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狂怒已扭曲了他的面孔,双目闪烁着兽一样的血光。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父亲?”拉斐尔迫不及待地朝皇帝咆哮,“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你设计我,陷害我,就为了让路易斯做皇储?你竟然这么对待我,你的另外一个亲生儿子?”
皇帝抓着呼吸器猛吸了几口气,哑声笑道:“从前有个人,没等狮子气绝,就卖起了狮子皮,结果反倒送了性命(注)。拉斐尔,你并不比路易斯聪明多少,被人利用了都还不自知……”
“闭嘴!”拉斐尔尖叫,“我受够你了,父亲!从懂事起我就在绝望地讨好你,争取你的目光,但是我永远都得不到,是不是?就因为我是个omega,你因为我的性别,而否定我的一切,一切——”
拉斐尔歇斯底里,紧紧拽着拳头,拼命跺脚。
“因为你够愚蠢!”菲利克斯喝道,“你不过走运生做我的长子罢了。不然没人喜欢你,没人瞧得起你……”
“闭嘴!”拉斐尔痛苦地抓着头发。
皇帝并没有闭嘴:“你愚蠢无用,被安东尼利用来算计我。你狂妄自大,居然妄想逼我退位?我没有看错你,拉斐尔,你确实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闭嘴!闭嘴!”拉斐尔狂叫着,踢翻了仪器,掀翻了茶几,又抓起放在窗下的椅子,直接砸破了窗户扔了出去。
“闭嘴——我叫你闭嘴——”拉斐尔的眼中全是光怪陆离的闪光,耳边环绕着父亲那些最能触动他伤痛的斥骂。自幼年到现在的所有的心酸、悲愤、不甘,和怨念,齐齐涌上头顶,轰一声炸开。
“闭嘴——你这个魔鬼!你是个魔鬼——”
拉斐尔青筋曝露的手死死掐住了菲利克斯四世的喉咙,将他摁得深陷在被褥之中。
皇帝毫无反抗之力,双目瞪得几乎脱眶,喉咙深处发出细得听不清的尖叫。
莱昂带着伊安从密道里奔出来,就见到这惊骇的一幕。
“住手!”莱昂爆喝,飞身扑过去,将拉斐尔抓起来甩去一边。
皇帝睁着眼躺在床上,心脏骤停,检测仪器发出尖锐蜂鸣。
第72章
这一道蜂鸣犹如一根钢针,瞬间刺穿了莱昂和伊安的耳膜, 勒住了他们的脖子。
治疗仪已被拉斐尔踢翻在了地上, 治疗神经带从皇帝身上扯落。莱昂来不及去把仪器扶正, 一把抓起手动电击板, 摁在了皇帝胸上。
菲利克斯身躯猛地僵直,随后跌回床里。
心律还是一条直线。
莱昂果断再将电击板摁下。
奥兰公爵和“艾瑞斯皇后”奔进了卧室,就见皇帝被电得在床上弹跳。
“你在做什么?”公爵大喝。
莱昂松开了手。
皇帝落回床里。
一秒后, 心监仪终于响起了规律的滴滴声。蜂鸣警报停止了。
莱昂丢掉了手中的电击板,望向站在一旁的伊安。
他的目光极其惊恐, 是伊安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心惊胆战, 想要知道真相却又不敢去求证的恐惧,以及显然无法承受噩耗的胆怯, 如一张荆棘编制的网将伊安兜住,扎得他霎时遍体鲜血。
“我没事!”伊安一个箭步跨过来,抓住了莱昂颤抖得不能自抑的手, “光纪说系统有数秒的延迟时间。我们没有超时。贴片还没有运作!”
莱昂一言不发, 将伊安紧紧地勒进了臂弯里。他浑身骨骼都在咔咔作响, 几乎要将这个人融进身躯里, 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发生了什么事?”奥兰公爵沉声问, 一边走到床前, 检查着皇帝的情况。
菲利克斯神志不清,呼吸艰难,心跳极不规律。但是他显然还活着。形同一块会呼吸的肉,瘫软、丑陋。但是还活着。
莱昂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伊安的情况, 道:“菲利克斯还不能死,至少暂时不能让他死!我们需要先确保伊安的生命安全!”
“艾瑞斯皇后”给皇帝戴上了呼吸器,对公爵道:“菲利克斯显然早就对你起疑了,所以拿神父做保命的底牌。这一招可真让我想为他鼓掌:如果你任由太子杀了他,神父也会被迫殉葬。而你们父子俩必然会为此事产生隔阂,我们的阵营也会出现不稳定因素。”
莱昂感觉到臂弯中伊安的身体轻微一僵。
伊安的目光从跌坐在墙角、昏迷不醒的拉斐尔太子,转向面色凝重的公爵和“皇后”,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奥兰公爵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向伊安全盘托出。伊安只大致知道他会利用皇帝的病,挑拨两位本就不合的皇子彻底翻脸,引起争夺继承权的斗争,自己从中获利。
伊安也估计奥兰公爵已掌握了菲利克斯四世当年暗杀兄长亚当的证据,会在恰当的时间抛出来,要求继承权裁决,或者干脆直接宣布自己的继承权。
但是,伊安并没想到,实际计划,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极端和残忍。
公爵对菲利克斯的报复,不仅仅只是曝光他的罪行,将他拖下皇位,而是让他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
老谋深算的菲利克斯四世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奥兰公爵,但是疾病加速了他的衰老,瓦解了他的力量。他已没有办法去求证,他甚至也不相信自己的两个儿子会保护自己。
所以他如同溺水者抓住一根浮木般,将伊安这个人际关系中最为关键,却又最不起眼的人,抓在了掌心里。
正如“皇后”所说。伊安的死表面上看起来无足轻重,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小神父。但是他的死会是奥兰公爵复仇行动中,没有预料到的附带损失。莱昂为此埋怨、甚至怨恨父亲这个极端的复仇决定,几乎是必然的。
父子离心,会是他们阵营中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
“哪怕死了也要恶心我!”奥兰公爵用弗莱尔本地俚语破口大骂着,像一头困在樊笼中的熊。
“他死不死关系不大。”“皇后”冷静道,“太子已经做出了弑父的举动,一样有把柄在你手中了。长老们就快要到了。这出戏还没有结束。”
几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禁卫队长的声音自门边的通讯器里传出来:“皇后陛下,太子殿下,首席大法官、宰相,和基德公爵已经抵达了,是否要请他们上来?”
公爵和“皇后”交换了一记凌厉果决的视线,立刻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