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反问:“你们打算把他怎么办?”
格尔西亚挥手让阿德维退开。这个话题,他作为莱昂的生父,和他谈论更合适一些。
“他不能总这样没名分地住在宫里,儿子。你也知道这是不适合的。他依旧是一名主教。臣工们对你把一名主教放在寝宫里,已是相当不满。”
“你是要我把伊安赶出宫去?”莱昂惊愕。
“我们当然欢迎主教留在宫里——作为自持我们改革的宗教人士。”阿德维使了个眼色,“这会大大鼓励我们的士气,非常有助于推行我们的改革政策。”
“伊安不会表态的。”莱昂断然道,“保持沉默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么,你不能一边推行宗教改革,一边又和一名奉行原教旨的主教过从甚密。”格尔西亚难得表现得十分冷硬,“你首先是一名国家领导人,儿子!你要以身作则!”
“他几乎将我抚养长大,爸爸!”莱昂怒火中烧,“在父亲只知道教训我,在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时候,只有伊安在我身边!他陪伴我,教导我,安抚我。没有他,我早就崩溃了!”
“我当然也相当感激他!”格尔西亚苦劝着,“但是他的政治立场让他不适合继续留在宫廷里……”
“那你们怎么之前不觉得他的政治立场有问题呢?”莱昂怒喝。
“因为之前你还不是皇帝,只是我的儿子!”格尔西亚也怒了,“那时候我们只希望你能开心,能像普通年轻人一样恋爱。我们都没想到你父亲会走那么早!”
莱昂再度沉默。
“我喜欢伊安。这不是虚伪的说辞。”格尔西亚坦诚道,“但是臣子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作为皇帝,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立场。”
“想要我们分手,是吗?”莱昂冷笑,“直接给我们打一针阻断剂,解除我们的绑定就行了。”
“这么做副作用太大了!”格尔西亚直皱眉,“弄不好,你们中有人会疯掉的……”
“那肯定是我。”莱昂哼道。
阿德维出来打圆场:“我们只是担心,您会受米切尔主教的影响。你们是结契的哨向,陛下。你们的思维几乎是共享的。举一个您也很熟悉的例子。您还记得当年的帕特和那个叫柯林斯的神父吧?”
莱昂神色骤变。
“当然,他们俩人是悲剧例子。我们都相信您和伊安毕竟是黑暗哨兵和光明向导,你们有极强大的控制力,不会落得那么个悲惨下场。但是……”
格尔西亚语气一转:“结契的哨向之间的互相影响是相当紧密而强烈的。你们的精神状态是共联的,思维也难免受到影响。莱昂,你回忆一下,从你和伊安认识以来,难道就没有受他潜移默化的影响,改变巨大吗?”
莱昂不语。
“你们最近刚刚还互相标记了,对吧?”格尔西亚道,“这也意味着,你们之间的精神联系更加紧密了。就算伊安是无意识的,他也必然在影响着你。而你还一直和他保持着亲密关系……”
“够了!”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抑制住了胸腔里的怒火,“我不会和他分手,死都不会。而就我所知,他也不会表态的。你们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呆在伊甸宫里吗?”
“我们当然不会去打搅伊安。但是,”格尔西亚语重心长,“莱昂,这场风暴,没有一个人能过躲的过去。而就我所知道,呆在男人身后,也并不是伊安的行事风格。”
*
伊安并没有参加晚宴。
他在葬礼结束后,返回了伊甸宫,独自用了晚饭后,正在书房里翻阅古籍。
莱昂轻轻推开书房半掩着的门,就见爱人正坐在窗前灯下,身影如一副油画。
伊安受着最刻板严谨的教育长大,在过去,他不论何时都身姿端正,维持着最体面的仪态。可是此刻,他正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里,身上穿着一套短款的睡衣。
修长的脖子和清晰的锁骨,匀称的双臂和双腿,还有秀气的双足,都在暖黄的灯光下宛如温润的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
而那俊秀文雅的面庞不受岁月侵蚀,宁静安详的力量与日俱增,漆黑的双眸是缩微的太空,里面包罗着亿万星子。
伊安诧异地转过头去,就见还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帝王大步走过来,突然屈膝半跪在了他面前。
“莱昂……”
皇帝却是拉起了主教蜷在沙发上的一只脚,低下了金色的头颅,虔诚地将吻烙在那雪白光洁的脚背上。
来自这个男人的洪水般的仰慕和爱意瞬间就涌遍了伊安的精神网,将他淹没。
他嘴唇哆嗦,虽然不明白莱昂为何突然产生这么浓烈的感情,却依旧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莱昂抬起了头,朝伊安一笑。
很显然,他也感受到了伊安回馈过来的脉脉情意。
哨向的共感得到了标记ao的加持,果真更加强烈清晰,就像原本用电能运行的计算机,换成了光能一样。
无需只言片语,两人便在识海之中完成了交流。
“来。”莱昂把伊安从沙发里拉了起来,“陪我去一个地方。”
*
莱昂将伊安带到了香榭宫的英灵殿里。
两人手牵着手,穿过无数位科尔曼家族的先祖,站在了布莱德大帝的画像前。
布莱德大帝的这一副画像完成于他第一百岁大寿,也是他登基第十年。
这位帝国创始人正当壮年,一头浓密卷曲的金发,面孔俊朗刚毅,双眸深蓝,薄唇紧抿着,睥睨着众生。
布莱德大帝出生在巨鲸座人类史上最黑暗的战乱时期的末尾。
那时候拜伦帝国的上一个中央政权已分崩离析。整个旧帝国分裂成十三个军阀政权,终年交战,民不聊生。教廷则借口不参与世俗事务,任由战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