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那么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哪怕被洗脑了,哪怕记忆一团混乱,伊安依旧将莱昂写给他的情书带在身边。
爱到极致,往往无声。
伊安极少告白,倾诉爱语始终令他羞耻难言。但是爱已融入他的骨血里,就像一道指令,输入进了大脑之中,成为了他所有行为模式的准则。
他因爱而背弃了信仰,因爱而用生命去冒险,也因爱,千方百计让自己回到了莱昂的身边。
皇帝跪坐在地上,将那些信纸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自他眼中低落,滚进地毯的绒毛里。
最旧的一朵纸花的折痕有些断裂,伊安大概怕它散架,用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将它装着。
捧着这枚纸花,仿佛能看到伊安小心翼翼的神态。
阿德维和桑夏等随行人员匆匆赶来。
阿德维正想出声,桑夏敏捷地拉了他一把,示意他皇帝的神色不对。阿德维只好闭上了嘴。
莱昂将信放在桌子上,用力抹了一把脸,才去翻阅经书。
这本经书太老了。它书页泛黄,边角都磨损得厉害,如果不是线装的,估计早就散了架。
伊安在经文里做了许多备注,都是他诵读时的一些心得体会。莱昂随手翻了几页读了一下,毫无头绪。
但是伊安暗示莱昂来看这本书,他必然是在书中留下了暗号!
“如果米切尔大人在书上留下了什么,很有可能也是他在被洗脑前写下的。”阿德维说,“我们可以让光脑分析一下字迹的新旧,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他也有可能写在了信纸上?”桑夏猜测。
“甚至有可能,米切尔大人是自愿回西林的,他只是单纯想让陛下多看点书。”
“你有听到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吗?”桑夏翻了个白眼。
“都闭嘴。”莱昂站了起来,不住翻着书页,两眼发亮,“这书有很多缺页,是被人故意撕掉的。阿修罗?”
阿修罗将那一长串缺页的页码记了下来,开始在核心机里进行分析。
“莱昂,”阿修罗说,“我分析下来,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一个星际坐标!”
“但是,书页有正反两面,应该是有两个坐标!”桑夏立刻道。
“是的。”阿修罗双目射出蓝光,投射出一个全息的巨鲸座三维图。
图中两个闪烁的红点,就是他根据书页码定位的两个目标。
“一个坐标非常远,在法里亚帝国境内,是他们一个农业星球上的一个农场。还有一个离我们很近,是在拜伦帝国境外的公海上,是一颗荒星。星球太小,只有个编号……”
“就是这颗荒星!”莱昂笃定道,双目已因极度兴奋变作海蓝。
“伊安当初是搭乘那个老星舰‘光纪号’逃离西林的。但是我们确认他在拜伦境内,是因为找到了他着陆时的逃生舱。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光纪号’星舰。当时我就怀疑过,他一定中途遇到了什么意外,导致他仓促弃舰,搭乘逃生舱着陆。”
“对!”阿修罗叫起来,“这颗荒星距离发现他的逃生舱的那颗星球只需要航行四个小时。逃生舱勉强可以抵达!”
莱昂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构想伊安当初逃生时的惊心动魄。
“去这里!”莱昂伸出手掌,将那虚拟的小星球一把握在手掌中。
*
教廷军舰从距离最近的虫洞门飞出,花了十来分钟,就抵达了这一颗编号足有八位数长的小荒星上。
在巨鲸座星云里,这样的小荒星数以亿万记。它们体积太小,也没有可值得开采的矿。人类对他们不屑一顾。
这一颗荒星因为体积还算比较大,又位于公共虫洞门附近,总算从人类那里得到一个编号,并且有记录在案的坐标。
“到底在哪里?”
军舰沿着星球表面低空飞行。卡罗尔自窗户往下望,只见脚下的大地呈现深深的锈红色,山峦和沙海交替出现,戈壁荒凉无垠。
伊安被捆在一张椅子里,闭着双目,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掩饰的倦意,并没有搭理他。
他这个样子,让卡罗尔忍不住想将他拽过来,狠狠地踹上几脚,再撕了他的衣服把他给上了。砸破这个人永远冷静傲慢的面具,弄脏他总是一尘不染的气息,然后欣赏着他悲愤痛苦的神色。
显然是感受到了卡罗尔的暴虐思绪。伊安睫毛轻颤,露出嫌恶之色,把脸别开了点。
“啊!”西蒙忽然低呼,“快看!”
军舰越过了一座岩石裸露的山丘,前方出现了一片金黄色的沙地。
这片沙地并不太大,直径顶多一两公里,自这头可以望见对面起伏的山峦。而就在一个高高的沙丘边,一艘巨大的星舰斜倒在地,舰艇的一头深深地扎在沙堆里。
“光纪号。”卡罗尔摇头感叹,“原来你一直把你的小崽子藏在这里,就在圣主的眼皮子底下。枉费我们暗中将教皇宫搜了那么多遍,都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伊安终于睁开了眼。
教廷军舰缓缓降落在光纪号身边。
这个星球不大,地表没有空气,人们外出必须穿戴轻甲。
“走吧。”卡罗尔穿戴上了轻甲,也把伊安塞进了一副轻甲里,“老实点。否则这幅轻甲是会对你实行电击的。我可不想看你大小便失禁在机甲里的样子。”
卡罗尔将西蒙和两个士兵留下,自己带着几名士兵,押着伊安走下了军舰。
肌肉松弛剂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双脚踩在松软的沙土上时,伊安一个踉跄,一只脚深深地陷进了流沙里。
“真是麻烦。”卡罗尔将他拽出来,示意两名士兵拖着伊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