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璃轻哼了一声,对太后道:“皇祖母,我知道你介意她的身份。”他顿了顿,道:“是不是只要她成为了嫡女,您就不反对了?”
太后凝眉,想到那一晚,秋明月跪在自己面前,说的却不是其他,而是讲述了她父母的一段姻缘纠葛。她很聪明,根本没有携恩让自己帮助她母亲成为平妻,只是让自己了解真相而已。她似乎根本不奢求自己帮她,因为她在最后说了一句。
“民女不求其他,只愿他日母亲能得自己所得,不再波折屡屡。”
从她话语当中可以听出来,她定然是想让自己的母亲升为平妻的,但是却不需要她人恩惠帮助。只求自己能够在他日她行事被人搅局的时候出面缓和一下。
这样的女子,聪明却不自负,有谋略有胆识,不浮躁不骄傲,沉稳内敛,智力过人。如果能好好培养,倒是一个人才。
太后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稍微沉思了那么片刻,便道:“你们两个都求道哀家这儿来,又是同一个人,哀家可不好做主。无论哀家允了谁,另一个只怕就得记恨一辈子了。”她摇摇头,“璃儿,你回去吧,这事儿哀家可得跟皇上皇后商量商量。那秋五小姐我也见过,倒是个聪慧的人儿。对了,今早皇上下早朝过来给哀家请安的时候,还说起你父王举荐曾经的扬州知州沈从山为工部侍郎。呵呵呵,寰儿也知道这事儿吧。沈从山可不就是那秋五姑娘的外祖父么?难怪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跑过来了。不过我倒是好奇,她一个闺中少女,平时又不出门,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凤倾寰笑笑,“皇祖母不知道吗?”他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凤倾璃一眼,“说起来,孙儿认识那秋五小姐,可是一个意外呢?这事儿前后因果,只怕阿璃比我更清楚吧。皇祖母不如听阿璃给您解惑吧。孙儿口拙,只怕说得不尽不详,皇祖母听不真切,可就是孙儿的罪过了。”
太后笑骂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复又看向凤倾璃,道:“璃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说嘛,你才见了人家一面,哦,不对,连人家面都没有见到,怎么突然就要娶她了呢?敢情之后还跟还见过她啊。说说吧,整天呆在这深宫里,听的都是那些老掉牙的小段子,无趣得紧。”
凤倾璃道:“这事儿说来话长,皇祖母若是感兴趣,改日孙儿再与你细说。倒是…”
他微微一顿,眼尾斜挑,微带几分挑衅的看着凤倾寰。
“皇兄说起当日之事,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说起来,你府中那个侧妃,还是她的表姐呢。你总不至于让她们姐妹俩共事一夫吧?你让薛国侯怎么想?人家好好的一个侯府嫡女,娇生惯养的,却给你做了小。如今你又要娶她的表妹,真到了那个局面,你让她如何自处?再说了,目前为止她虽然是庶女,可好歹也是秋大学士的孙女。皇上一向对秋大学士赏识并重,而且据我所知,秋府和薛国侯马上要联姻了。秋大夫人和薛国侯夫人又是嫡亲姐妹。你让两府的小姐同时为你的妾,不是在打秋大学士的脸子么?”
这种没有上下尊卑的话,也只有凤倾璃敢说。然而,凤倾寰却因为他的话微微变了变脸色。
太后以手扶额,道:“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薛国侯了?不过说起这个,寰儿,我倒是想问你一句。当初你跟那薛国侯府嫡女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国侯府历代忠良,第一代薛国侯可是随着先祖打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你怎么让人家一个堂堂嫡女给你做了侧妃呢?皇后一向精明干练,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什么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竟是如此糊涂?也就是哀家那个时候不在皇宫,不然定不许你如此任性而为。”
凤倾寰脸色有些尴尬,迥然道:“皇祖母教训得是,孙儿知错了。”
太后向后靠了靠,眉间俱是疲惫。
“本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且又过了那么久了,我不便再追究。可是刚才听你们说起那秋五小姐,我才想起来这事儿。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哀家去问皇后,她也给我三缄其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也糊里糊涂的。你那个侧妃我以前倒是见过两次,摸样倒是个标致的,性情也还算稳妥,薛国侯可是一直把她当做掌上明珠的,而且又是林太师的外孙女,怎么就给你做了妾呢?”
凤倾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皇祖母,那…那是个意外。”
太后瞟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这意外来得倒是挺巧的。”
凤倾寰干咳两声,尴尬道:“皇祖母,这事儿有些复杂,您若是想知道,改日孙儿再与你细说可好?”
太后叹了口气,“也罢,今日也不是追究那些个陈子麻烂谷子的事儿。不过照方才璃儿的说法,你秋五小姐,还真不适合你。行了,你马上就要大婚了,府中也会新添不少人。我也看过你母后列的名单了,个个都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你就知足吧。再说了,那秋五小姐才十三岁,你便是想娶,也得问问人家父母舍不舍得啊?”
凤倾寰也不再纠缠,笑容可掬道:“皇祖母教训得是。孙儿起先其实就觉得你女子挺特别的,不似一般闺秀拘谨,是以才有了这份心思,倒是没有顾虑到其他。如今阿璃这么一说,孙儿才知晓,的确是孙儿莽撞了。望皇祖母宽宥。”
太后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得了,别给我说这些个好听的。等你娶了妻,早日让我老太婆抱上曾孙子才是真的。你父皇子嗣不多,你更是皇长子,可得给你的弟弟们做个好榜样。”
凤倾寰倒是不扭捏作态,恭敬的应了声。
“谨遵皇祖母教诲。”
太后点点头,又看向凤倾璃,叹了口气。
“你那事儿也麻烦,且等等吧,虽说那秋五姑娘人品才貌都不错。不过这身份始终在那儿摆着。堂堂亲王世子,怎能娶一个庶女?人家的家事你也不好干预。皇上前几天倒是和哀家说过,那沈从山昔年于桐河发大水的时候立了功,只是后来被揭发贪污才入了狱。”太后说到这儿,脸色冷了下来。
“那秋尚书倒是大胆,居然跟罪臣之女在外生子,亏他还是刑部尚书,竟知法犯法。”
凤倾璃连忙道:“皇祖母,你也知道了,沈大人那是被人陷害的。况且那个时候,沈大人并未入狱。他与那沈氏在那之前便已经有了一子一女。沈大人入狱后,为了避嫌,秋尚书也鲜少与那沈氏相会,如何算知法犯法了?”
太后瞪了他一眼,“你这还没娶人家孙女过门呢,就急着讨好外祖了。”
凤倾璃丝毫不觉得可耻,“孙儿只是就事论事,哪就像皇祖母说的那样了?”
太后笑了笑,“你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反正那事儿也已经过去了,朝廷之事自有皇上定夺,我一深宫妇人不便干涉。不过你父王一向慧眼识珠,既是他向皇上提议的,想必那沈从山应该也是个人才。哎,大昭国建立至今百年有余,根基虽然稳固,但是内里却也有不足之处。”
她抚了抚额头,“这两年不是这里闹饥荒就是那里脑洪水,整日的不安宁,皇上前儿个还在跟我抱怨,诺大个朝堂,全是些酒囊饭袋,也不知道整天拿着朝廷的俸禄干什么去了。若真有个清正廉洁一心为民又颇有才学之人入朝为官,也是我大昭之福…”
凤倾璃蹙眉,似有不耐。
“皇祖母,您别说这些,孙儿听得头疼,朝廷上的事自由皇上处理,孙儿只关心赐婚一事。”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以前让你娶妻你就一脸不耐,现在有了心上人,连听我这老婆子唠叨两句都嫌烦了?有了媳妇就忘了祖母。真真是不孝。”
凤倾璃瘪了瘪嘴,“您不是早让孙儿娶妻么?如今孙儿如您愿了。我且问您一句话,如果沈大人调任朝堂,秋大人也提沈氏为平妻了,她的女儿也就是嫡女了,您可同意给孙儿赐婚?”
“哦,敢情说了这么半天,你算计的就是这个啊。”
凤倾璃不满,“什么算计啊?皇祖母,我起先就告诉你了,我就想娶她为妻。如今您介怀的不就是她的身份么?如果她的身份上去了,孙儿娶她也算门当户对了,您可不能再反对了,连父王都已经答应了…”他忽然闭了嘴,眼中有懊恼之色。
太后目有惊讶之色,“你父王也知道这事儿了?”
既然瞒不过了,凤倾璃索性也就坦白了。
“我给父王说过。”
“难怪。”太后恍然大悟,“你父王向来不怎么关心政事,之前皇上同我说你父王难得举荐官员上任,我还在奇怪呢,敢情是你这小子在作怪啊。”
凤倾璃脸有些红,“皇祖母,你就别在取笑孙儿了,孙儿今日进宫就为你一句话,究竟肯不肯给孙儿赐婚?”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要是还不答应,你还不得天天在我耳根子旁边唠叨?行了行了,你父王办事细心,我也信得过。要是真有那天,让你父王自己进宫来见哀家,哀家给你一道懿旨就行了。你小子想得周到,知道她若是由庶女升为嫡女,只怕还是为人鄙弃。让哀家给你赐婚,可是给足了她面子,以后谁敢给她脸色看也得顾忌几分,我说得可对?”
凤倾璃笑颜如花。
“皇祖母英明,孙儿那点子心思可全都被皇祖母给猜中了。”
太后手上端着茶杯,目光从银白点朱流霞花盏上的花纹移向堂中紫铜鎏金香炉上,香炉里燃放着熏香,清幽不浓郁,祛除了满殿辉煌的奢华,倒是多了几分清净宁和之境。她靠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眼神慵懒却掩不住眼底精明。
“哎~”她叹了口气,复又望向安静喝茶的凤倾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