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已经放下了书本,嘴角浅浅的笑着。三老爷在她眼中也是个除了女色以外就一无是处的人。她猜想过,当三老爷知道自己曾经那样宠爱的女人是死在三夫人的手里,三老爷会不会有一丝的震痛?所以她静静的听着,她想知道,三老爷对三夫人的愤怒,究竟是为了谁?
“三老爷走到三夫人面前,目光充血。他只问了一句,紫怜是怎么死的?”
秋明月一愣。
“紫怜?”
绿鸢点头,“小姐,不止是你,奴婢听到这话也很惊讶。含丹说,当时三老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碧松苑里所有人都惊讶了,一句话都不敢说。三老爷向来花心,谁也没料到,他对紫怜竟然动了真情。”
“是么?”秋明月嘴角不无嘲讽。再是真情又如何?这个时代的男人,永远都把三妻四妾当做理所当然。
绿鸢道:“当时老太君也很震惊,根本没想到三老爷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紫怜。二少爷根本就不知道有紫怜这个人,就问三夫人,紫怜是谁?谁知道三夫人竟然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她就那样看着三老爷,哀怨又嫉妒,还带着几分得意与报复的快感。她说,她就知道三老爷对那个紫怜念念不忘。当初老太君把身边几个大丫鬟分别赐给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的时候,三老爷就看中了紫怜,可紫怜却瞧不上他。三老爷很苦闷,有一次,趁着喝醉了酒,就闯入了紫怜的房间,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三夫人知道这件事也是一次偶然从醉酒后的三老爷口中听到的。打那以后,三夫人就时时刻刻提防着紫怜这个女人,甚至还想找机会除去紫怜这个祸患。可是苦于紫怜是老太君的人,她不好下手。后来,紫怜就被二夫人给要了去。三夫人就高兴了啊,她还特意到二夫人那里去看过紫怜。可是每次都没有见到紫怜。几个月后,二夫人已经快临盆了,天天躺在床上。她经常就去看二夫人,那天她去跌时候,二夫人正在午睡,屋子里没人,她就走了进去,却意外的见到了紫怜。紫怜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像在换衣服,桌子上还摆了一大堆白色的布条。她一时好奇,就躲在门外偷看。这时候,紫怜却转过身来,她当即就吓了一跳。因为转过来的紫怜大腹便便,很明显是怀孕了,而且看那个样子,已经快要临盆了。”
秋明月刚刚把一块苹果放到唇内,听闻这话便是一顿,抬眸看着绿鸢。
绿鸢稳了稳情绪,道:“三夫人自然很震惊,紫怜怎么可能会怀孕?她立即就想到了三老爷。紫怜自从跟了二夫人以后,鲜少出门,根本没有机会与男子相处。而且算上时间,紫怜怀孕的月份,与三老爷那日闯入紫怜的房间,时间刚刚吻合。三夫人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紫怜腹中的孩子,就是三老爷的。当时三夫人很生气,恨不得就这样闯进去直接掐死紫怜。但是她知道,如果这样做,肯定会惊动二夫人,所以就悄悄的走了。”
“后来呢?”
秋明月想到沉香,沉香十有八九就是紫怜的女儿。她想知道,紫怜是怎么生下沉香的?又如何活到了今日?
“三老爷根本就没想到自己有了女儿,听了三夫人的话,立即就惊呆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三夫人却是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说,紫怜每天就用布束缚着腹部,穿宽大的衣服,而且二夫人怜惜她,几乎不怎么让她做事,所以没有人怀疑她。她也不好把这件事告诉二夫人,因为再怎么说那个时候紫怜都是二夫人的丫鬟。丫鬟与人苟且有了孩子,便是主子没有管教得好。而二夫人即将为秋府诞下嫡长子,功不可没,便是一个丫鬟犯了过失,而且还是曾经伺候过老太君的丫鬟,也不会连累到她什么。反之,如果她贸然把这件事告诉了二夫人,万一二夫人受惊过度早产的话,她可担不起这个罪过。所以她就等,等到二夫人生产的那一日。她想着,二夫人生产何等大事?整个府中都会惊动吧,到时候她再趁乱找到紫怜。三夫人已经想好了,直接就给紫怜用药,让她提前早产,让她一尸两命。可是让三夫人失望的是,那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找到紫怜。倒是三夫人诞下了一个男婴,便是今天的大少爷秋明轩。”
“三夫人不甘心。想着再不动手,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可是奇怪的是,从那天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紫怜。后来,紫怜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秋明月皱眉,“三婶子也不知道紫怜怎么死的吗?”
绿鸢摇摇头,“三夫人说完后,三老爷明显也很惊讶,他不相信紫怜不是三夫人杀的。他抓着三夫人的肩膀,逼着她说出真相。可是三夫人那个时候已经神志不清,哪里还说得出什么真相?三老爷不甘心,还要继续逼问。二少爷阻止了他,三夫人也受了刺激晕倒了,老太君请了府医来给她诊治。到了晚上三夫人才醒过来,神智还是有些涣散,还喃喃自语说着什么宝藏,说玉姨娘图谋不轨之类的…”
秋明月眼中迸出一道精锐的光,她猛地坐起来。
“宝藏?”她声音低沉而冷锐,像极地的冰雪,一字一句,冻得人心头发冷。
“这事儿都有什么人知道?”
绿鸢看她脸色异常凝重,也知道只怕这事儿不简单,便也认真道:“三夫人是晕倒在碧松苑的,老太君就让二少爷把她抱到偏院的房间里躺着。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老太君亲自调拨的,含丹晚上给八小姐端药过去的时候,无意之中听见了几句,也不以为意,就只当她在胡说罢了。”
秋明月眯了眯眼,神情凝重。
绿鸢看了看她的脸色,轻声道:“小姐可是担心这事儿会引来人心猜忌?”
秋明月转头看向她,绿鸢又道:“奴婢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最近秋府事情太多,未免再生事端。奴婢已经给含丹说过了,让她不要对他人提及这件事。便是七小姐,也不要说起。她答应了。”
秋明月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儿只怕瞒不过祖母,哎,算了,反正这事儿迟早都得摆到明面上来说。该来的躲不掉,到时候再说吧。”
她抬头,却见绿鸢低着头,似在沉思。
“绿鸢,你在想什么?”
绿鸢抿了抿唇,“小姐,奴婢知道有些话奴婢不该问。可是姑姑死得冤,奴婢还是想要问。小姐,那天姑姑对你说了什么?三夫人口中的宝藏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姑姑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秋明月垂眸沉吟了会儿,道:“绿鸢,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苦笑一声,“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玉姨娘…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家人?从前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绿鸢摇摇头,“奴婢那个时候还小,已经记不得了。”
秋明月垂下眸子,无力的说道:“看来这事儿也只有问祖母了,玉姨娘到底怎样来的秋府?我总觉得,她身上好像隐藏着好多秘密。只不过她也没告诉我,哎,真是费解。”
绿鸢不免有些失望,轻声道:“如果奴婢有幼年的记忆就好了。”
秋明月道:“算了,即便你有那个时候的记忆,估计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罢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反正这些事儿最后终将浮出水面的。”她想了想,又问:“对了,二婶子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她想着,二夫人受伤这件事,肯定不会让外人知道。
绿鸢皱眉,脸色有些不好。
“小姐,她上次那样害你,你还关心她干什么?依奴婢看啊,她病了正好,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
秋明月无语,“我不是关心她,我只是随便问问。好歹她也是我二婶子,我如果不闻不问,难免让人说我不尊长辈。”
“也是。”绿鸢点点头,“不过小姐,二夫人这病可来得真奇怪。”
“哦,怎么奇怪法?”
绿鸢走到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旁,挑了挑灯芯,烛火更为明亮了,照亮满室的华光。
“大夫人前几天自动放权,二夫人好不容易掌握了中馈大权,这个时候又病倒了。而三夫人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小姐你说,以后这中馈之权该怎样处理?”
秋明月低头看着湖蓝色叠丝薄衾上绣的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眼神如幽光明灭。
“祖母有说该怎样处置三婶子吗?”
“三夫人如今神智不清,老太君说等她稍微清醒一点再说。”
秋明月嘴角一缕讽刺,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原本她怀疑三夫人是故意装疯卖傻,但是她居然连宝藏一事都说了出来,那铁定是有些疯疯癫癫了。疯癫,便是恶疾。在古代,是犯了七出之一,是可以正大光明的休掉的。
秋明月想着,即便是为了秋明琦,老太君也不会允许三老爷休妻的。顶多就是对外说,三夫人生病了,暂时在家休养。今天上午这事儿,知道的人都得被封口。
她忽然丢开手中的书本,神色恹恹的。
“外面那些流言呢?如今怎么样了?”她但是想知道,凤倾璃怎么让她躲过这一劫。
一说起这个,绿鸢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小姐,聚集在大门前那些人已经走了。”
“哦?”秋明月有些讶异,“都走了吗?一个也不留?”
“嗯。”绿鸢点头,神采奕奕的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外面闹得很厉害,百姓都在外面守着,还对着大门仍鸡蛋,口口声声辱骂小姐。午时过了以后,京兆尹和府衙里来人了,这才把骚动的百姓给安抚了下来。但是悠悠众口,哪里堵的住?后来老太爷干脆就把裴思颀交了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裴思颀居然对外面的百姓说这只是一场误会,说他认错了人,还当着全城的百姓给咱们秋府道歉,京兆尹的人把他带走了,说要好好审问。听说这事儿连宫里都给惊动了,皇上震怒,下令要惩处裴思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