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
大夫人有些恍惚,喃喃的唤了一声。
秋明玉蹲下,扶她站起来,坐下。她从头到尾行止自然而随意,完全没有拘束或者傲慢张扬,整个人都显得沉静而平和。
“娘,你坐下。你如今还是秋家的大夫人,整个秋府,除了祖父祖母和爹,你最尊贵。”
大夫人愣愣的随着她坐下来,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玉,你…”
她似乎还想不明白,往日刁蛮任性嚣张的女儿,为何突然变得懂事了?
秋明玉不看她,而是看向老太君和大老爷。
“祖母,爹。不用审问了,五妹说得对。这些事情都是我娘做的,不用拿出证据了,我替她承认了。”
秋明月眼眸一震,看着站在中央的秋明玉。她眉眼沉静,似染上月色霜华般的清冷。一身素雅,遮盖了往日华丽璀璨,却更加流露出以往被她掩盖的朴素清丽。
秋明月突然觉得,其实秋明玉并不比秋明兰逊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或许更甚一筹。
“我娘嫁进秋家十九年有余,为了稳固她的正室地位,为了抓住一个男人从未放在她身上的心。她做了许多错事,打压小妾,虐待庶女,不敬公婆…”
她平淡的诉说着,仿佛那个人不是她的母亲一般。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但是她是我娘。她便是有千般过错,也仅仅只是为了她的女儿和她的丈夫。”
她看向不说话的大老爷,声音清寂。
“爹,说一句大不孝的话。我娘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有你一部分原因。”
这话的确算得上是不孝,但是却没有人责怪她或者斥责她。
大老爷看着她,老太君也看着她,似乎忘记了方才听闻怜丝说起在镇南王府发生之事时的愤怒。
秋明玉又道:“十九年前的事情究竟如何,既然五妹拿得出证据来,必然就不会有错。不然她也用不着隐忍这么就而无动于衷了。”
她侧过头来看着秋明月,极低极浅的笑了笑。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虽然讨厌你,但是我也钦佩你。”
秋明月扬眉。
“你不信吧。”秋明玉移开目光,声音仍旧淡静。
“我也不信。”
她又笑了一声,“以前我恨你,特别是宝华寺那一晚以后,我愈发痛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啃你的骨头。”
秋明月不说话,秋明玉对她的嫉妒和仇恨从来就没有掩饰过。
“可是今日在镇南王府,那么多人嘲笑我,我看着你站在人群,就那样清冷的看着我。呵呵呵,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的小丑。一直以来,我都在自作聪明。我自以为的聪明和高傲,在你眼里或许低如尘埃。”
秋明月仍旧不说话,想着,秋明玉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秋明玉长叹一声,“任何事情都是双面性的。我娘固然可恨,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一个可怜的女人,她便是罪大恶极,也有她的柔软和善良。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秋明月抿唇,忽而笑了一声。
“三姐如今大彻大悟了,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的。”
秋明玉也笑了一声,眉眼却染上了一抹骄傲。
“大道理,不是只有你才懂得。”
秋明月表示赞同。想着,以前她倒真是眼拙了。秋明玉虽然刁蛮,其实也还是聪慧的。只不过可能以前太过骄纵,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养成了她不可一世的性格。所以,那些潜藏的智慧才淹没在华丽的外表下。
今日经过此劫,华丽的鲜衣被掀开,揭露了她深藏心底的蕙质兰心。
“三姐今日来,是想说明什么?为大夫人求情?”
“求情?”
秋明月低喃了一句,眼中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既是如此罪恶滔天,岂能一句求情就能抹去的?”
秋明月挑眉,“哦?”
秋明玉突然跪了下来,对着老太君和大老爷道:“祖母,爹,我知道娘做了很多错事,你们对她失望透顶。但是无论如何,她终究是我娘,她给了我生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秋府扫地出门,不能看着她连最后一点尊严也不保。”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娘做了这些事,你们无法宽恕她,也无法容忍她继续在秋家为恶。那么,就让她去祖庙里念经祈福吧。用她下半生的自由,来超度那些被她害死的人,也在念经声中洗刷她的罪过。我唯一所求,保留她大夫人的身份。她一生骄傲,一生自负,从未对任何人低头。秋家大夫人,或许对很多人而言是一个称呼,是权柄的象征。可是我知道,对于她而言,那是她这些年心里唯一的安慰和寄托。”
秋明月抿唇,老太君面色有些动容,大老爷眼皮也动了动,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呆呆的坐着,此时眼泪一颗颗留下,模糊了视线,却一眨也不眨的落在秋明玉身上,几次张口欲言,最终欲言又止。
沈氏早就不苦了,她看着秋明玉,似乎沉思着什么。
“祖庙?”
秋明月呢喃着这两个字,似乎在思索什么。
“对,祖庙。”
秋明玉看着秋明月,“我娘进了祖庙,再不能算计你,再不能给你脸色看。你想要的,无非如此。我只求为她保留正室名分,从此这秋府,她退出局外,再不问繁琐事事。”
“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