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她没有听袭朗的话,得空就跟老太爷提起,顺道嘲讽几句。
这日,她坐在老太爷床边,说起弹劾一事的进展:“没什么反常的,弹劾老四的官员越来越多,莫须有的罪名也是越来越多,各个曾与老四并肩杀敌的武将纷纷上折子为他鸣不平。老四呢,波澜不惊,该忙什么忙什么。”
老太爷艰难地发声:“圣上、太子……何意?”
宁氏一派拉家常的随意,“皇上有点儿气不顺,留中不发,太子未发一言。起先啊,我还真是提心吊胆的,时时打听着,这两日听秦家老六跟我说了几句,我才放下心来。敢情皇上的不悦,是因那杆子不知所谓的官员旧话重提,污蔑国之栋梁。弹劾的人越多,皇上越生气,也就越要忍着——要看看多少人勾结到一处,妄图除掉老四。”
“为、为何?”老太爷有些不解。
宁氏笑了笑,“为何?秦家老六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唉,沙场上的事,别说我这个妇人不明白,便是你,又能参透几分?”说着话,身子前倾,显得点儿好奇地问道,“幸亏你是老四的父亲,不然,你怕是要带头污蔑他吧?”
末一句让老太爷闭上了眼睛,“你,走。”
宁氏笑声愉悦,“走?我才不走。我还有很多心里话与你说呢。你这一下子躺在床上起不得身,我感触可是不少啊。我就奇怪了,你那颗脑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来来来,你跟我好好儿说说,是怎样的瞎了心瞎了眼要抬举老三的?”
老太爷闭紧了眼睛。
“眼下躺在这儿,没人理会,你心里是何感触?”宁氏想了想,“记得上次你病情较重的时候,是老四每日过来看看你。那个孩子,兴许说的话不好听,但是心里肯定是想照顾你一二,不想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可你始终记挂的老三呢?被禁足的时候,提都没提过来你床前侍疾,直到将他放出来之后,才每日来你这儿晃悠。你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地位呢?我看也不过是能用就用不用就扔在一旁的工具而已。说起来,他也算是长出息了,被别人利用了多少年,眼下学会反过头来利用你了,你看重的人,果然是人才啊。”
老太爷睁开眼睛,含着愤怒看她,“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是啊。”宁氏直言不讳,“气死人又不用偿命。可你这种人,哪儿是轻易能被气死的,怎么样都想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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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 老太爷语声极缓慢地道:“再怎样,我也不能死在你手里。”喘了口气,又道,“我要见老三。”
宁氏点头,“你是该见见他,总得问问他为何两面三刀。可是,即便是不见,想清楚原由也不难吧?”
老太爷看着她,“说说。”
宁氏有点儿同情地笑了笑,“老二战死沙场之后,老四是袭爵的不二人选。可你这几年都没提过这件事,老四呢,也不看重那个虚衔,从未提过。再有,你们父子两个从来不睦,尤其近来,你决意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他对你心存敬畏。但你想没想过,一旦你跟他窝里斗,他又斗不过你的话,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灾难?他一旦落魄,局面还是你能掌控的么?到时他丢官罢职被逐出家门都未可知。到了那地步,家中可就只剩下老三和老五了,你会让谁当家袭爵?你会让谁光耀门楣?”
老太爷目光闪烁,困惑得很,“老三,庶出……怎么可能?”他愿意照拂老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打破高门大户惯有的规矩,怎么可能让嫡子落魄让庶子得势?
“唉……”宁氏苦笑,“要说你这个人哪,颠三倒四的,把你自己都给绕糊涂了吧?你试想一番,若你是老三,看着父亲那样对待嫡出的手足,会不会生出妄念,会不会铤而走险?”
“……”老太爷闭了闭眼。
“到头来,老四心寒了,老三人废了,本不需如此,偏就走到了这地步。”宁氏怅然摇头,“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你对我总是存着一份怨恨,对老三总是存着一份亏欠,这些也在情理之中,我只是从没想过,这些会影响你与老四的父子情分。”
老太爷还是没说话。
“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宁氏试着梳理往日是非,“老四十岁那年,搬到外院之后,对何事都有了自己的见解,分外腻烦你为了仕途不受影响便委屈长房的人。可是老三不是那样,老三面上对你恭顺有加言听计从,是你眼里的孝顺儿子。有个什么事,自然是相信老三,总是觉着老四跋扈。我还记得,你的好儿子毒害老四的事,你都不肯相信。这说起来,老四对你真是仁至义尽了,要是换了我,从那时就开始记恨你了。同样的,我要是老三,从那件事之后,就会生出妄念,有机会便会尝试借你之手谋害老四。”
“别说了……”老太爷吃力地摇着头,“别说了。”
宁氏轻叹一声,“不说了,一说这些我就满腹火气,愈发厌烦你。我只盼着你日后清醒一些,用你在官场的脑子想想家里这些事,想清楚你到底做错过多少事。嫁给你这么些年,我才明白,为何历代权臣名臣不乏家事乱成一锅粥的前例,治国与治家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真是两回事,在家中真真儿是刚愎自用。只是,你比前人幸运,你有一个成器的儿子。袭家几百年的荣华,不会断送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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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和秦明宇相形进宫,去往御书房。
路上遇到了慧贵妃。
慧贵妃是秦家人,秦明宇的亲姑姑。
二人忙上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