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宛央,”他唤着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名字,“我爱你。”

他说着,静了会儿,又一次说:“我爱你。”

……

沈奚下半张脸蒙在口罩里,一层布在脸上微微颤动着,呼吸全乱了。

宛央,宛在水中央,很美的寓意。

可也是孤立无援的一个名字,四面环水,无所依傍,一世飘蓬。

……

苍白灯光里,她眼里都是水光。

他说爱她,她要如何答?

“沈医生。”护士长撕破了这份宁静。

沈奚忙乱着,说“再联系”,把听筒扔下,回到了自己的战场。

到正午的日光照入病房,她还在想,他说了那样的话后,被扔掉电话是如何心情?

一切在下午有了转机,经过前两个病人的死亡后,医生们有了更好的对策,小护士幸运地成为了在上海的第一个康复病例。对于那场流感,当时的沈奚以为,中国总是要比欧洲好一些,但事实证明疫病的传播是全球范围的,到后来,连中国和俄罗都无法避免。

只是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没能留下太多文字和照片资料。

小护士康复后的第三天,沈奚离开隔离楼层。

距收诊病人那日,过去了十天。

那个德国少女因为沈奚是主诊医生,对她依赖到寸步不离,沈奚和她语言不通,幸好谭庆项是个洋文通,用几通电话和女孩沟通,亲自揽下了要安抚失去双亲“幼女”的职责。

说是少女,其实因为人种优势,她比沈奚,甚至比尚未见面的谭庆项都要高一些。

沈奚拜托护士为她准备了干净衣裙,旧式样,中式学生装。

沈奚和傅侗文约定是四点,在医院候诊的一楼见。

三点三十五分,她等不及先带着女孩到了楼下,未料,在医院的门内,有人更等不及地先到了。他的车在外头,吩咐了跟来的保护他的青帮人也都候在外头,独自一个,静立在大扇的玻璃木门边,两手倒背在背后,搭在一处。

等得是不急不躁,却也伴着十二分无聊的神态。

对他看久了只道平常,可在人群里一站,立时又显出不同了。他一个大男人,站在朴素白漆的医院大门前,都有让浮花浪蕊皆失色的本事。

从瞧见她起,他就在望着她,无聊神态尽去。

她一路行,他一面望。

“你几时到的?”她像被人堵在校门口的女学生,在大厅里护士们和几个医生探究的目光里,心虚地问。

“说不准,约莫两点的样子。”他走近。

“两点?”这是站了多久……“来这么早,也不告诉我。”

沈奚鼻尖碰到他西装了,始才猜到他要做什么,可他没给她机会考虑,直接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在中国,不是在纽约,就算是在纽约,两个恋人要亲吻也并非是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尤其还是医院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

还是,完全失了体统的喉舌深吻。

她被亲吻的全然失重,灵魂在身躯里剧烈地晃了几晃,仿佛被人抽离出去。

亲完,偏他还要笑。

“约会这种事情,要先等上一会才有诚意,”他蜻蜓点水似地,亲了下她的嘴唇,再是额头,端的是个轻薄子,“三哥带你去吃羊排,你最喜欢的。”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相思未相负(4)

傅侗文安排吃西餐,是为安抚失去双亲的少女培德。

但由于言语不通,气氛并不算太好。

不到六点时,三人回到礼和里的公寓。

谭庆项和万安关了上下三层楼的灯,独独留了厨房的灯,两人难得不和傅侗文吃饭,去虹口踩场附近买了食材回来,自己做。那里每天有许多的屠户、农民和渔民去出售自己的货品,比别处新鲜不少。

于是,德国少女培德见到谭庆项的第一面,就是他穿着围裙,一手黑剪刀,一手开膛破肚的大黄鱼。这几日在隔离区里,两人电话通过几回,培德获知的是他是个留洋的医学博士,精通多国语言,三十岁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样子。

嗯……现在嘛,培德腼腆地用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绿色眼睛里难得有了笑,父母病逝后还是头一回。

“这孩子……”谭庆项胸闷,接着收拾大黄鱼。

厨房过于逼仄,容得下培德就容不下万安,硬挤着也不像样。

万安识相得很,腾了地方给两人交谈。

“沈小姐,”万安在厨房门口,对沈奚热络招呼着,“是要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别的?”傅侗文替沈奚脱下外衣,递给万安:“去泡一壶茶。”

“是要最好的吗?一定是要最好的。”万安殷勤地自问自答。

傅侗文摘下帽子,扣到万安脑袋上:“今日话倒是多。”

“那是自然。”

沈奚忽然被他拉起手,众目睽睽下,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