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人呵呵一笑:“难道是失心疯了不成?不然怎么连今年是乙丑年都不知道。”言毕大笑了起来。店里其他的几个客人也都凑过来看热闹,有人也对苏立雪说道:“这位小哥,今年是乙丑年,错不了的。”
苏立雪犹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真的是快要失心疯了。他失魂落魄地向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不死心地回头问道:“掌柜的,请问那位苏老爷在哪里出家,他……他埋骨何处啊?”
“啊哟,这个我可不清楚了。怎么,公子爷,那位苏老爷是您的先祖不成?您难道要去拜祭?哎呀,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您还是出去找别人打听打听吧。”
苏立雪走出了寿陶朱的店铺,来到了大街上,不禁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一下子来到一百年之后?这样一来,自己的家岂不是就没了?自己岂不是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真的过了一百年,于是,又抱着一线希望向路人打听,现在到底是哪一年。每一个被问到的人都说今年是乙丑年;他又问谁知道苏世纶这个人,结果每个人都摇头说不晓得。苏立雪彻底傻了,他呆呆地站立在街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总不会满城的人都来骗我吧?苏立雪心中想着,眼泪差点流出来。家对于他来说是唯一可以依赖的地方,现在家没了,他可该怎么办啊?他站在那里,眼望着街上走过的人群,看着那些被父母抱在怀里、牵在手上的孩子,一瞬间感到他们是那么的幸福,而自己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苦到了极点,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孤单无依。
天啊,今后我可该怎么办啊?苏立雪在心中哭喊着。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有人说道:“……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反似烂柯人。唉,烂柯人,真是惨啊!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一个人若是一下子过了一百年,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大大的苦楚。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苏立雪心中一动,抬头看去,却见一个三十开外、书生打扮的人正从自己身边走过。这人虽然看上去像个书生,但是一身的衣饰却十分的寒酸,头上的儒巾已经破了,身上的布袍也补了好几个补丁,脚上的一双鞋最惨,鞋帮都烂了,变成了打板的拖鞋。看样子,此人肯定是家境清贫,又兼科场蹭蹬,这才落得如此模样。不过,听到他口里说的话,苏立雪却不由得想道:“这个读书人想必知道的多些,我不妨向他打听一下,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喂”了一声,叫过了之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穷酸书生回头看了苏立雪一眼:“这位兄台,有什么指教?”
“我……我……我想问……”苏立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了半天一咬牙问道:“我想问问你,这世上确实有一觉醒来就过了上百年的事吗?”
“哦,哈哈,兄台要问这件事啊。哈哈,你可问着了,在下对此颇有心得,正想找个人聊聊,想不到就遇到你了。”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哎呀,这个嘛……现在日已近午,子曰:有酒食,先生馔;子又曰: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子还曰: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子……”
苏立雪一听就明白了,说道:“好,好,我请你吃饭,请你吃饭。”拉着这个穷酸就向着街边一家饭店走去。
那穷酸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吾乃圣人之徒,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割不正不食……”说话间已经被苏立雪拉进了饭店。
到了饭店里,苏立雪拿出剩下的一小块银子,交给饭店的伙计,叫他将好酒好菜端上来。那伙计乐呵呵地下去了,须臾的功夫,美酒佳肴就陆续地摆上了桌子。
那穷酸看见好吃喝,两眼登时放光,拿起酒杯筷子,也不拽文了,风卷残云一般只是拼命地往嘴里塞,没过多大一会儿,半桌子的酒菜统统落入了他的腹中,直到这时,他才好像如梦初醒似地看了看苏立雪,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让兄台您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