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么喜欢, 他反对做什么呢?
他要做的, 只有铺路。
他左思右想,推敲出一套说辞, 打算通过陆明远, 探一探陆沉的口风。
回家后, 父亲带着苏乔上楼。
陆明远寸步不离,紧跟其后。他并不是非要和苏乔待在一起,他自己独处时也很悠闲轻松——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苏家不得安宁,状况层出叠现,苏乔和她父亲的谈话,陆明远不想错过。
三人先后进入书房。
苏乔反手关门,坦白道:“爸,所有遗嘱都在我手上,你要不要看一眼?”
她不再避讳陆明远,她的父亲却做不到。
苏乔了然,故意含糊地说:“我们家的那些事,陆明远基本都知道。”
父亲拐弯抹角地批评她:“你把他当成半个自家人了?”
苏乔道:“他口风紧。”
陆明远接话:“而且诚实守信。”
苏乔立刻帮腔:“答应我的事,能做到的,他都做到了。”
她的父亲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终于谈及正事:“小乔,遗嘱的内容我不细看了。你做好计划了吗?我这么说,不是在催你们动手,你那两位伯父,还有董事会里的行家们,一个比一个难缠……你想全身而退,无路可退。”
苏乔拉开保险箱,掏出一份遗嘱:“爸,我要是想跑,三年前我就跑了。”
满室茶香蔓延,父亲双手持杯,调侃了一句:“你现在有了陆明远,我和你妈妈,都怕你和他私奔。”
陆明远眉头微锁,唇线轻抿,因他忽然被扣了个帽子,心里头不大高兴。虽说他的确有私奔的念头,可他从没和苏乔讲过。自从叶姝在晚宴上中毒昏厥,陆明远便觉得,他不能以正常的思维,去考量苏家的事。
他问:“叶姝的情况,还没搞清楚。苏澈又是冒牌货……苏景山死于非命,凶手逍遥法外,能不能收集证据上报,直接把他们抓了?”
“抓谁?怎么上报?证据在哪儿?”苏乔的父亲一连三问,保温杯“砰”的一声,磕在了红木桌面上。
陆明远沉默僵持。
他蓦地想起陆沉的告诫——杀死苏景山的人,极有可能是苏乔的父亲。陆沉那时还说,苏乔的父亲下手太狠,将来肯定要牵连苏乔。
陆明远迂回道:“我不是侦探,回国不到一个月,证据再多,我也找不过来。”
他抬起长腿,架在茶几底端的横杠上,动作十分散漫:“我只是觉得,打从苏景山去世,宏升集团自乱阵脚,摊上了一笔烂账。”
苏乔的父亲应道,“你别急,要沉住气。”
他的确是一位引路的长者:“跟他们斗智斗勇,绝不能心慈手软。你没有在陆沉跟前长大,很多事,你做不出来,怎么办呢?就该借用别人的手。”
陆明远靠回椅背,望向苏乔。
苏乔夹带着一份遗嘱,坐到了陆明远的身边。
她铺开文件,轻声道:“爸爸,爷爷把所有股份留给了你,但是他要你写一份委托书,将公司全权交由苏展管理。我最近联系了几位董事,他们愿意让出一部分股权……”
父亲点了一根烟:“小乔,你急什么?”
烟尘如雾,混合着茶香,飘到沙发边上。
苏乔半垂着头,发丝遮挡了侧脸:“爸,不是我着急。是苏家另一边的人催得太紧,叶姝的事情一出,她的母亲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的背后还有顾宁诚。放在几年前,你能想象顾家会和宏升竞争吗?现在他们光明正大地做了。”
苏乔说话的技巧,都是她爹一手教育出来的。
既然如此,她的父亲就不会轻易受她引导。
父亲驳斥道:“你二伯父一家人,顶天了也翻不出浪花……你想做宏升的最大股东,只能按遗嘱的规则来。”
他叼着纸烟,伸出食指,摁住遗嘱上的一行字,暗示道:“允许宏升集团收购咱们自己家的公司。小乔,你要是同意,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拿什么和他们硬扛?”
苏乔缓缓吸气:“可是爸爸……”
父亲不愿意再讲下去,他猛地一拍陆明远的肩膀。
陆明远抬头看他,自然而然道:“岳父。”
苏乔闷声一咳,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改口叫他岳父了?”
陆明远只顾着和岳父说话:“别抽烟了,吸烟有害健康,你看烟盒子上都写了这句话。”他将茶几上的烟灰缸举高——那缸子常年不用,光洁如新。
岳父将烟卷摁灭,扔进烟灰缸里。
他问:“陆沉烟瘾也不小,我记得,他雪茄不离身。女婿,你这么劝过陆沉吗?”
“没,”陆明远捧着烟灰缸,偏过头道,“我的建议,他从来不听。”
陆明远主动提及:“几年前,我劝他关掉走私公司,和他吵了一架。”
苏乔的父亲玩味一笑:“哦,还有这一出?”
他如同和蔼的长辈,慢悠悠地说话:“刚听说你是学艺术的,我还以为,你帮着你爸做走私呢,你给他当儿子,就要帮衬他的生意。”
陆明远理解岳父的深意,不屑中带着一丝愤怒,嗓音更显低沉:“国际走私……谁做谁倒霉。从亚洲偷运艺术品,卖给欧洲和北美的收藏家,再仿制几幅名画,赚一笔盗版费,这也算生意?”
苏乔的父亲叹气:“为了这些,你爸还杀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