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从二十八楼跳下,程烈也从二十八楼跳下。他圆满地想着,死得其所,他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
程烈砰然落地后,宏升的大楼外,多了一具摔碎的尸体。
这也是顾宁诚的计划之一。
他预备好的记者们急急忙忙拍下照片,四肢碎裂,高清无.码,网民对什么内容最感兴趣?一是色.情,二是暴力,顾宁诚好心好意地在今天满足大家。
恰巧,苏乔的办公室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宏升集团的大厦门口。
陆明远坐在桌前写日记,一边练字,一边和苏乔说话,楼顶飘忽掉落一个人,头朝下,脚朝上,面容凄厉,满身血污,从陆明远的眼前一霎飞过。
陆明远睁大双眼。
他扔开日记本,跑到窗前。
苏乔问:“你在看什么呀?”
陆明远制止道:“你站着别动,别过来。”
他侧身向后伸了一只手,被苏乔懒洋洋地握住,她笑得没心没肺,局外人一般调侃他:“你的脸色都变了,什么事能吓到你?”
陆明远不让苏乔看,她偏要看。她挤在旁边,往下一望,顿时惨败。
苏乔的办公室楼层不高,距离死者更近。
她看到男人骨裂身碎,那白色的一滩,是脑浆吗?她胸腔翻涌一阵恶心,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陆明远拉紧窗帘。
苏乔靠上他的身体。
陆明远轻拍她的后背,难得温柔。其实他自己都深受影响。跌得太惨了,那个人,从头到脚,诡异扭曲,像是从三维摔成了平面。
作为一个美术界的多年从业者,陆明远审视细节的功夫比常人都强,他瞧得仔细,心情沉重,一时半会儿竟没缓过来。
他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水。
“喝水吗?”陆明远把杯子递给苏乔。
苏乔接到手里,抿了两口,脸色稍微正常了些。
陆明远道:“生死有命,你别太在意。”
“我知道……”苏乔接话,“你有没有发现,他穿着清洁工的衣服。”
她喃喃自语:“他可能是从二十层以上的楼层摔了下来。”
陆明远略一思索,提出一个疑问:“你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
他听到走廊上的喧哗声,员工们脚步纷乱。他随手收拾苏乔的空饭盒,又问:“这个跳楼的清洁工,是你刚才提到的人吗?”
苏乔茫然。
那人的脸都没了,她不愿细看,只愿他入土为安。
“门口有好几个记者,公司要乱套了,”苏乔揉了下头发,想起自己的正事,“你先回家吧,我今晚迟点回来。”
陆明远根本不听。宏升内部发生的事,超脱了他的想象,他和苏乔说:“苏展每天都带着保镖,你呢?身边只有一个贺助理……随便找个人,都能撂翻他。贺安柏根本不经打。”
苏乔道:“嗯,什么意思?”
她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你要毛遂自荐,给我当保镖吗?”
陆明远竟然叹气:“你别嫌我烦。我认识你以前,挺懒的,喜欢画画和睡觉,很久没像现在这么勤快。你家里的事情,要是能少一点,我自己待一个礼拜也没关系。”
苏乔会意:“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担心我吗?”
陆明远点了一下头:“是,我担心你。你姐姐中毒了,你哥哥是假的,公司有人跳楼,门口来了警察,别说我见识少……我平常看电影,也没见过这样的剧情。”
苏乔与他对视:“哦,那你平常看的电影,都挺小清新。”
陆明远没有否认。
他的确喜欢看小清新的电影。
苏乔笑着缓解气氛:“你不要这么严肃,我做事比苏展更小心。”
这是假话。
机会当前,放手一搏,不拼的人,才是傻瓜。
公司的波动尚未平息。几位匿名同事隐藏身份,在公司的内网上透露,死者是一位新招的清洁工,死前狠狠捅了苏展一刀,苏展进了icu,董事会炸开了轩然大波。
苏展在公司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这一走,不止是财务部,几个项目都失去了主心骨。苏展的父亲别无他法,让苏澈暂时进入公司,代替他哥哥工作——除了自家儿子,大权旁落在谁手上,父亲都是不放心的。
财务总监的办公室,接连几日,都由苏澈一个人坐镇。
他要应付很多不速之客,比如苏乔。
苏乔傍晚来访,诚意十足。
秋风沁凉,天干物燥,苏澈口腔上火,嘴唇起了皮。
他一天八个电话往医院打,探查哥哥的身体状况——翻阅以往的来电记录,苏澈惊讶地发现,苏展也经常给医院打电话。
难道他的哥哥,也像他这样关心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