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面露难色,讷讷道:“苏总,前两场局面,我没抽到好牌。”
苏乔听得烦躁:“你没把握,为什么不弃牌?”又故意说:“我看你在财务部表现出色,才把你调到身边来当秘书,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大材小用?四十分钟输光我一百万,把你卖了都赔不起,真晦气。”
这一番话,让郭董想起——苏乔的秘书上任不到两个月。
哎,不会用人。郭董心道。
苏乔的秘书扬起眉毛,脸色微白。他将双手放进裤兜,抵住大腿,吞咽了一口唾沫,方才回答道:“苏总,您刚刚出门前,只说了让我代替您,坐在这儿继续打牌。”
语毕,他往后退了半步,与苏乔保持距离。
苏乔笑道:“赵秘书,我希望你能明白两点,第一,那一百万是我的钱,不是你的钱。第二,我让你代替我,可没把这笔钱送你。”
她正眼不瞧秘书,克制嗓音,语气低沉,宛如一位喜怒无常的老板。
当然了,她还争强好胜,心浮气躁。
这恰恰是郭董给苏乔的定位。
今天晚上,郭董牌运亨通。几位年轻美女靠拢在他身后,温香软玉,莺声燕语,听得他身心舒畅,只觉自己是北斗星转世——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自斟了一杯茅台酒,同桌打牌的还有两位好友,如果没有苏乔在场,这场牌局……堪称完美。
眼见苏乔教训属下,郭董心念一动,佯装一位“和事佬”:“呦,苏总,逮住秘书一顿训呢?敢情人家的上岗需求还要加上一条——精通德州.扑克,您给人加钱了吗?要我说啊,这事儿就算了,您看人家赵秘书,一身的书卷气,他不是打牌的料。”
苏乔释然道:“好吧,赵秘书,郭董都说不介意了。那一百万就算了,今晚的事,你回家反思……”
一句话尚未说完,郭董扑哧一笑:“苏总,您又变卦了?”
苏乔反问:“我变了什么卦?”
“那一百万,你输给我们,不想给了?”
“郭董,你刚刚说了,那事儿就算了,赵秘书不是打牌的料。”
郭董好不容易逮住苏乔的把柄,哪儿能轻易地放手。他轻轻“嘿呦”了一声,纠缠道:“您先前的场面话,说得多好听啊?您说,要拿一百万出来,纪念咱们的老董事长,给大家乐呵乐呵。”
苏乔面不改色:“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是在聚众赌.博吗?”
“赌.博”两个字,她说得很轻。
然而隔着一条走廊,陆明远注意到她的口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在靠近苏乔的位置,他又停了下来——他想起苏乔的告诫,她让他不要靠近,乖乖等她打完牌。
陆明远暗自猜测,苏乔在玩什么扑克牌。
他没瞧见赌.博的筹码,也没瞧见一丁点儿钱款交易。
他不知道这笔交易进行得十分隐蔽。牌桌上,郭董破天荒地开脱道:“苏总,私底下小打小闹的牌局,跟聚众赌.博扯不上关系。”
他身旁坐着的另一位董事也说:“唉,咱们以前玩的娱乐游戏,比现在刺激惊险多了。人老了,玩不动了,只能搓搓麻将,打打扑克牌。”
苏乔似乎听信,稍有妥协。
她又陪着他们玩了两把,疯狂押注,大输了一次,又小赢了郭董一次。这下郭董不干了,非要加钱,苏乔却道:“不玩了,我输了一百多万,没意思。”
她兴致缺缺,起身走人。
几步之外,陆明远以为她打完了,脊背不由挺得更直。他的视线不曾离开苏乔,只盼着她能快点走近,然后他牵着她回家,将她抱上床,再搂着她睡一觉。
却不料在牌桌上,某一位董事小声说:“苏总扭头走了,那一百多万……就算了吧。”
另一人道:“能不能让苏总签一个合同?”
他带着酒气,拉来了自己的助理。
郭董暗想:桌上的人,都是他的熟人。难得有一个整治苏乔的机会,他必须好好把握——直接拿钱,实在无趣。签合同更是不必,太麻烦。散播苏乔欠钱的消息,也没必要,毕竟那一百多万放在董事会都不够看——大家还会可怜他郭董缺钱。
怎么办呢?
郭董道:“让苏总给我们写张欠条吧。”
苏乔的秘书还站在旁边。他听完郭董的话,做了一个传话筒。十几分钟后,他双手拿着苏乔的欠条,交到了郭董的手里。
郭董喜形于色。
赵秘书却在想,人呐,总是容易乐极生悲。
*
而苏乔已经走在返程的路上。
她今日疲劳,叫来了司机。自己则坐在后面,侧身半躺,把陆明远的双腿当做枕头,她起初只是缓慢地眨眼,后来越发困顿倦怠,不知不觉合上了双眼。
夜色深重,雨水如浅墨飘散,蒙得车窗起了一层雾。陆明远看向窗外,抚摸苏乔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我今晚给你发的短信,你看了吗?”
苏乔打了一个哈欠:“没有,我没空。”
陆明远捏了她的脸。
苏乔反而按住他的手掌。几秒后,她松口道:“我逗你玩的,你的短信,我一定会看。不过,除了你的消息,我还收到了江修齐的消息,他说,法国的一个艺术家协会邀请了你,他们一向很有格调,从来不带普通人玩。”
陆明远拐弯抹角道:“地球上有两百多个国家。高格调的艺术家协会,不止法国的那一个……”
总之,他不想去。
他懒得说理由,低声蛊惑她:“我出国一个礼拜,你见不到我,不想我吗?我觉得,你会茶饭不思,想我想到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