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冉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正面照,他很上相,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窦冉来不及多拍几张,他已经大步走至她面前。
“我……”
窦冉的声音淹没在风穿过白布的响声之下,一块宽大的白布从她头顶盖下。
有那么一秒四目相对,窦冉能想象,他轻启嘴唇,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平缓:“窦冉。”
布与她□□的皮肤接触,陈斯的手温通过橡胶手套和白布穿过来,清清凉凉。窦冉的身体被强制转了个弯,反射性的挣扎反抗领先于她的思维。
禁锢的力量和温度让窦冉十分不安,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被白布包裹的身体拼命扭动着,如同一只困兽。
陈斯靠在她的耳边,气息温湿,语气却跟他的动作一致,不容反抗:“别动,快回去。”
窦冉真的没动,冷静地想了想,青天白日,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陈斯的双手在她背后催促她前进。窦冉双手被白布绑在胸前,绷直身体,跟陈斯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却依然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
“医生,我相机要掉了。”窦冉开口地时候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便就这么叫他。
“哪里?”陈斯的手在白布凸出的地方摸了几下,却很快又缩回去,“还有几步就到了。”
回到屋里,窦冉迫不及待的扯掉身上的布,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时一种踏实感油然而生。
“你……”
陈斯关上门,站在门口,窦冉觉得他应该就刚才的行为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斯先发制人:“伤还没好就乱跑,又想复发。”
“我只是拍几张照片。”
陈斯大步走到她身边,抽走她手里的相机:“检查伤口,坐那边去。”
窦冉没有多争执,毕竟她还没有从陈斯这里拿到第一手的报道。
她坐到木板上,身体向后仰,双手撑在身后,露出腹部的伤口。一夜过去那伤口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疼,只是依然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陈斯撕开纱布的时候小心翼翼。
窦冉看着他头顶蓝色的帽子,里面的头发似乎很短,看起来发质很硬。她曾经听人说过,这种发质的人性格一般都十分执拗,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刚才那个孩子的后背怎么回事?”
陈斯一愣,再抬头看窦冉的时候眼神异常清冷:“弹片。”
窦冉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继续问:“什么样的弹片伤会这么严重?这里有很多类似的病例吗?”
“跟你一样,不听话。”陈斯的话极其简短。
陈斯盯着窦冉腹部的伤口,伤口周围红肿没有消退,之前虽然已经清理伤口,重新做了缝合,但是因为汗水和布料浸了太久,还是发炎了。
“伤口有些发炎,之前医院给你开的药你还带着吗?”
窦冉显然跟陈斯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做实地多久了?这样的病人多吗?”
“听我的话,很快就会好。”
“ymi每年派出的实习医生能治疗几层这样的病人?”
陈斯凝眉看着窦冉,她素面朝天,头发半长披肩,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即使他态度再恶劣,也丝毫对她有任何干扰。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陈斯的话算是警告。
“你有没有在回答我采访的问题?”窦冉顺着他的话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尽量满足。”
陈斯听着窦冉的口气,看着她:“窦小姐。窦记者。你现在人都在我手里还能给我什么好处?”
窦冉看着陈斯的样子,忍俊不禁:“就是,我人都在你手里了。孙猴子还在如来手心留下了“到此一游”,怎么说你也别让我白来一趟,受个伤我也不容易。”
陈斯忽然不合时宜的在想,跟窦冉说话就像对牛弹琴。
“你可以去总部采访,每年都会有很多发言人。”陈斯企图给窦冉找个折中的方法。
窦冉摇头,要是采访那些每年说辞都一样的官方发言人,她又何必花那么多手笔,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偶遇他。
“可是我眼前只有你一个。”窦冉半开玩笑。
陈斯的声音沉得发闷:“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别人带来不便。”
“想过。”窦冉停顿了几秒:“但这是我的工作,如果没有像我这样的记者的报道,你们所做的事情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外面的人又如何了解这里的苦难。”
陈斯看着窦冉,她脸上的认真不会作假。半响,他低声说:“你的工作?你如果能了解到这里生存有多么艰难,就不会浪费这里的任何资源,哪怕是一块纱布,在这里都是贵如金纸。”他低头盯着她腹部的伤口,“就你现在这样的做法,除非我就放任你死在这,不然,我就要动手再给你处理一次伤口。”
窦冉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却带着些微怒。她的目光暗淡下来,垂着头,一言不发。
屋里异常地安静,偶尔听到风穿过门的声音。
良久,窦冉开口:“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陈斯说:“身体是你的,我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你一世。”
陈斯离开之后,窦冉独自躺在木板上,她的手放在伤口上,那块干净的纱布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