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斯紧闭双眼,声音听上去有些半梦半醒。
窦冉吞吐了番,想在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尽量放轻脚步,准备回去,走了几步,突然听到陈斯说了句:“明天早上,他下葬,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
窦冉始终忍不住在脑子里去盘算着陈斯所说的下葬,她没有经历过这个民族的葬礼,但是在她的国家,葬礼上总是少不了哭声和那些不知咸淡的追忆此人的平生。而在这里,这个男孩儿甚至连姓名都没有,更不会有人记住他的一生,他会在时间的长河中被人慢慢淡忘。
窦冉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他努力地笑着与之前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完全是两个人,或许人们该记住他美好的一面。
***
第二天一早,窦冉被艾琳娜叫醒,换上黑色长袍,裹上黑色头巾,坐着小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小镇的边缘。
窦冉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换了身黑色衣服的陈斯,他和另外一个男子一前一后的抬着一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
窦冉猜想那应该就是那个男孩儿了。
一个类似牧师的人跟着从车上下来,指挥着他们将尸体放到指定的位置。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嚎哭,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像是收到了某种特殊的信号在那一刻停止了活动。
窦冉站在最外面看着这些,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纱勒着她的脖子让她不能呼吸。
她拽了下,头巾,空气稍微钻进来,稍微舒坦了些。可是只舒服了几秒,那种压抑的气氛又朝她袭过来。她没有迟疑转身离开。
陈斯站在尸体旁边,耳朵里听着牧师念着他并不是很熟悉的祝词,抬头瞄了一眼人群,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越走越远。
他跟身边的人小声交代了几句,倒退了两步,退出人群。
***
微风轻巧地吹起窦冉的头巾,她沿着车轮印朝回走,每走一步,似乎鞋子都快融化了。
“你打算自己走回去?”陈斯大步追上来。
窦冉的头巾松松地披在头顶:“那你不开个车过来?”
“走路对身体好。”陈斯随便扯了个理由。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似乎都有意的放慢速度。
“我没参加过他们的葬礼。”窦冉酌量了半晌说。
“嗯。”
“我不知道原来他们……他们……”窦冉一时之间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刚才的场面,那种死寂,那种压迫感。
“这是他们的习惯,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一切从简。”陈斯十分平和的叙述着这件带着点感伤的事情。
窦冉的脑海里浮现出那男孩儿的样子,他去的时候也是跟他们的葬礼一样安宁吗?
“我有他的照片,等我回去洗出来,给你们寄过来。”
“嗯。”陈斯没有拒绝。有了照片他就有记住的可能。
“这里离镇子有多远?”又走了一段,窦冉问。
陈斯答:“两公里左右。”
“所有的人去世都会葬在那一片吗?”
“不是,一般有家人的都会先送到附近的清真寺里,然后剩下的一切有家里人操办。他这种就只能一切从简。”陈斯说这话不由地给窦冉一种感慨万千的感觉。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小镇的边缘。
“你想不想抽烟?”
陈斯看了她一眼,带着窦冉走到一个小卖铺门口。
窦冉站在门外看着橱柜里摆出来的几种烟:“我不认识,你有什么推荐的?”
陈斯走进去,指着柜子上的一款烟要了一盒。
“少抽点。”陈斯把烟塞到窦冉手里,“一会儿到了没人的地方在抽。”
窦冉看了看香烟盒子上的文字,阿拉伯文如同蚯蚓一般在盒子上爬行。她撕开包装,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然后递给陈斯。陈斯接过烟,叼在嘴里。
窦冉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含到嘴里,陈斯过来帮她点燃。一阵烟猛地冲到窦冉的嗓子眼,她激烈的咳嗽起来。
陈斯在她对面隔着烟雾打量着她,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夹着烟,努力止住咳嗽。他伸手拍了拍窦冉的后背,帮她顺气。
窦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擦擦眼角的泪水:“陈斯,他的死因是什么?”
烟雾缭绕,陈斯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窦冉的泪水又从眼眶里涌出来,那烟真是呛人。
第10章 (捉虫1)
陈斯狠狠地吸了一口,仰头吐烟:“长期的饥饿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在负担更多的伤痛,所以那颗流弹加速了他的死亡。”
听了陈斯的话,窦冉的心结仿佛有几分释然。她抬头却看到陈斯脸上已经有些麻木和冷淡的表情,心头又是一紧。
陈斯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碾碎:“别抽了。你伤口还没好。”
窦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根已经燃尽了一大半的烟蒂,手指一松,烟头掉落在地上无声无息,扬起的灰尘却如同窦冉的心思一般千丝万缕。
“你难过吗?”窦冉问,“没能救他,你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