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打得太重,伤口从头上,一直蔓延到心里,足以打碎一个女儿对母爱最后的幻想。
她明明可以用更柔和的手段带走她,比如用迷药迷昏,可是她担心那会让她的血液里混入什么化学成分,不利于骨髓采集所以对这个孩子,用了最血腥,最残酷的手段。
就连这孩子躺在病床上,满头是血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上前去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一直压抑的愧疚感,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喷发出来。
她的眼泪瞬间溢出眼眶,那徘徊不定的脚步,想上前去看看高歌,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迈不开步子。
季墨将手里的几张纸丢给曲挽歌,慕云泽淡漠道,“高建群的遗书里写的明明白白,他在生命的最后,替你守护着这个秘密,而你差点毁了他最爱的孩子,最后的寄托,萧茵的病,就是上天对你最大的惩罚,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抱着高歌,大步离开。
曲挽歌蹲在地上,慢慢地将那些纸捡起来。
那是高建群遗书的扫描图,那笔迹就是高建群的,剩下的资料,全是有关当年整件事情的调查结果。
她颤抖着手,缓缓翻开,没看多少,就泪如泉涌,喉咙里发出的哀鸣,就像濒死的天鹅,发出绝望的哀鸣,原来一直错的都是她……
第611章 曾经沧海(一)
被曲挽歌憎恨了一生,厌恶了一生的高建群,却一直在卑微的爱着这个女人,甚至为她设计好了将来的路,为他斩平成为萧太太这条路上,所有的荆棘。
他本来是想将他所作的一切长埋地下,可是因为那一丝丝的不甘,跟一丝丝的牵挂,促使他留下了这封绝笔信。
他精心布置,将这封信藏进照片里,谁也不知道当时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者他其实心情也是犹豫的,一方面是对高歌这个孩子的不忍,另一方面又是对曲挽歌感情的不甘,这些因素错综交织着,才让他将这封写好的信,藏在了照片里。
准确的说,那并不算得上一封信,而是有关他高建群,短暂一生的概述。
高建群,海城青云镇人,出生于镇上的小户人家,父母皆是农民,为家中长子。
他出生那会儿,正值六十年代末,镇上并不富裕,小地方,教育跟经济都落后,很多家庭果腹都极为困难,更不用说上学。
高家父辈都是农民,目不识丁,却抱着望子成龙的梦,高建群出生的时候,镇上有一个有名的算命师傅,说他文曲星下凡,将来定有一番作为,能够光宗耀祖。
父母虚荣,即便家里一贫如洗,也东拼西凑,送他去镇上唯一的学堂。
谁知道高建群,记忆力超群,很快就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十六岁那年,考上京师大,成为镇上第一个大学生。
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乡里乡亲凑够学费,送他去了京都念书。
高建群也很争气,即便在精英聚集的京师大,成绩依旧拔尖,四年大学生活,毕业之后,直接被本校研究生录取,二十岁就读研。
他善于思考,才思敏捷,在众多学子中,导师最中意他,在外接活,通常都带着他,这给了他极大的积累经验的空间。
如果没有遇见曲挽歌,他的人生轨迹,将一直会按部就班下去,但是命运的轨迹,却让两个不相干的人相遇了。
曲挽歌是他们学校的服装设计系的系花,她长得非常漂亮,见到她的第一眼,高建群就知道自己沦陷了。
他无法自拔的迷恋上她,当时作为整个金融系的风云人物,高建群身边一样不乏追求者,他风趣幽默,能力出众,很快便博得曲挽歌的好感。
他们时常一起上自习,一起讨论未来行业的发展动向,畅想自己的将来,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就是一对儿,他甚至自己也这么认为,差的只是一句表白。
然而这一切,却在萧振东出现的时候,全然崩盘。
萧振东是作为他们学校的旁听生,突然出现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穿着一身西装,宽厚的肩膀,完完全全将西装撑起来,就像是电影里西方的绅士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高贵,那种与他们格格不入的贵族气息。
京师大作为京都一顶一的大学,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做旁听生,这个人,但是从穿着打扮上,就可以看得出器宇不凡。
那是个善谈的人,他的思想非常简单,喜欢结交朋友,没有太深的心思,为人也谦和有礼。
刚见面没几天,他就主动跟他示好,询问他一些专业上的问题,高建群都十分乐意解答。
因为萧振东的出现,曲挽歌跟高建明接触的时间明显的少了,只是偶尔见面,像是朋友那样打招呼。
有一次,他跟萧振东一起泡图书馆的时候,碰见曲挽歌,他想着这么久不见,上去打个招呼,却瞧见曲挽歌身边有几个女生,迟迟不肯上前。
萧振东见状,开玩笑道,“你喜欢那个女孩儿吗?”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这样开放,男女生有好感,也是私下里秘密进行,很少有人那么大大咧咧。
所以他当时就否认了,萧振东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他以为一切都还早,一切都还来得及,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再次见面,她竟然成了萧振东的女朋友。
当他的好兄弟,领着他最心爱的女人,告诉他,那是他女朋友的时候,他没办法形容那种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一片漆黑。
他就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对他们说着恭喜,维持那种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在萧振东提出请客吃饭的时候,逃也似的推脱。
那一晚,他喝的伶仃大醉,梦里,全是那个叫曲挽歌的女孩儿。
晚了一步,竟是要错过一生,他不接受,他不甘心,他借着酒劲儿,去女生宿舍楼围堵曲挽歌。
将她逼至角落,质问她为什么。
曲挽歌只给了他一句话,“抱歉,我从来就没说过喜欢你,所以我跟谁交往,似乎也没有必要跟你解释。”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第一次知道,爱情除了甜蜜,竟然也可以这般痛苦。
无法面对她跟萧振东两人如胶似漆的恩爱,他借以交换生的名额,去了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