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货!”徐东财道:“咱们皮货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因为最大的皮货批发商尤伯客,曾经是北方的一名土匪,性情桀骜,行踪不定,最不喜与人签约承诺,而是每年这个时候,看谁顺眼了就卖给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的面子都不给!他手下有数百位好汉,与南北绿林都有交情,因此没有商人敢得罪他,只能想尽办法打探他行踪,想尽办法讨好他,盼着他大爷心情好,能从他手上进些好皮子!今年北方八月大雪,封山早,因此皮货奇缺,价格飞涨!属下多方打探,才打探到尤伯客过几日会带货来京城,属下觉得这是个打击陆心颜的最好机会!”
屏风后的男子身形微微前倾,表示他来了几分兴趣,“继续往下说。”
“陆心颜在京城有十家皮货店,负责与尤伯客接触的是一位是王和一位姓张的大掌柜,倘若这两位大掌柜家中有事不得不请假,便可逼得陆心颜亲自出马!以她和她手下幕僚的能力,属下认为极大可能会与尤伯客接上头,并从他手上获取大量皮货订单!若在这之前,咱们暗中派人监视陆心颜行踪,在她与尤伯客谈成协议之后,双方交货之前,将尤伯客截胡,让她白费功夫不说,还能让她手上的皮货店,接下来几个月都没有货卖!”
男子放在太师椅上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轻点,这是他在思考可行性的表现。
这一来,屋子里其他人都不再出声了。
徐东财对自己的提议十分有信心!
他深知那些粮铺和银子,主子损失得起,但输给一个十六的女子,还输得一败涂地,失了面子,才是让主子真正愤怒的主因。
而他提出的建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没办法将陆心颜所有的皮货店全部弄过来,但只要能弄到一部分,或者是让陆心颜费尽心机,取得尤伯客的认同后,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定能缓了主子的怒火。
果然不出徐东财所料,男子思考片刻后,赞许道:“此主意甚好!”
这跟初初赞许那个褐脸男子的安抚敷衍相比,这次的赞许,是真的赞许。
徐东财心中大喜,“谢主子夸奖,属下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很好!这一次,本公子要亲自参与进来!”
所有人离开后,屋子里书架后面突然冒出一个身影,身形挺拔俊朗,他面容微侧,侧颜极其动人,双眸并未直接看向屏风后的男子,而是虚虚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
“其实要对付陆心颜,还有一个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
“什么办法?”
“娶她。”
——
“小姐,明日去孔家别院,我穿这套衣裳好不好?”小荷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套浅绿色的新衣裙。
过了十三岁生辰后的小荷,明显比以前更爱漂亮了。
以前小荷看到陆心颜设计的新衣裳,总是嚷嚷着要一套,小半是因为觉得好看为了臭美,一大半却是为了争宠,表明小姐最疼的是她。
如今就不一样了,每日会偷偷照镜子,会在衣裳堆里挑来挑去,会到处问人,她穿哪套更好看,还对陆心颜用的胭脂水粉产生了兴趣。
看着这样的小荷,陆心颜心中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好看!”她微笑着点点头。
小荷纠结地皱皱小眉毛,“可是青桐姐姐说,那套粉色的我穿更好看!”
陆心颜看穿她的伪装,“要不你将两套拿来,穿给我瞧瞧,我帮你选。”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小姐了?”小荷眉开眼笑地问,那神情分明一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只等陆心颜主动说。
“可以,不打扰,”陆心颜拉长语调,“去吧。”
“谢小姐!”小荷欢喜地离开了,顺便贴心地替陆心颜关好门。
这时门外传来梳云无奈的声音,“田公子,掠月说有些不舒服,只想休息,不想见人。”
田叔紧张道:“她哪里不舒服,请了大夫没?”
梳云在心里叹气,面上却不显,“有白芷姐姐在,掠月不会有事,田公子您不用担心。”
田叔失望地离开。
梳云望着那落寞的背影,捏在手心里的簪子,终于还是没忍心递出去。
等田叔去到陆心颜门前,梳云转身回房,将簪子啪地放在桌上,忍着怒气道:“掠月,你和田公子的事情,不要再让我掺和了!这簪子要还你亲自还,别再让我出面!”
坐在床边缝衣裳的掠月,此时停下手中的活,怔怔看着桌上的簪子发呆。
不过几日,本就小的脸,又瘦了一圈,越发楚楚可怜,那欲语还羞的秋水里,时时闪着悲伤的神情。
梳云看着这样的掠月,又生气又心疼,“你说你这样是为什么?喜欢就跟人家在一起,不喜欢就跟人家说清楚,你这样不清不楚拖拖拉拉的,算什么意思?”
自从十八那天起,梳云就开始觉得掠月很不对劲了,日日夜夜望着那簪子发呆,睡觉也捧在怀里,可偏偏面上神情不是想着情人的喜悦,却是她无法理解的浓浓悲伤。
田叔来了两次想见见掠月,梳云看她明明在听说田叔来的那一刻,眼里亮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却突然悲伤冷漠,让梳云带话说她不舒服不想见人。
这次更过份,直接将簪子交给梳云,请她还给田叔。
梳云知道这簪子,当初田叔是怀着怎样的期许送过来的,也知道掠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收下的,如今要还簪子,不是代表要跟田叔恩断情绝?
梳云逼问掠月怎么回事,掠月却紧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那模样倔强到让人心疼。
掠月面色渐白,红唇轻颤,“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时间跟田公子说清楚,我配不上他,请他另觅良人。”
“我是这个意思吗?”梳云气呼呼的往就上一坐,“田公子对咱们的出身一清二楚,他根本不嫌弃,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再说了,他一个老光棍,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配不上他了?分明是他赚了!”
梳云没有丁点瞧不起田叔的意思,她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打消掠月心中认为自己不配的顾虑。
但梳云根本不知道掠月心里想的事情,所以这话一点儿效果也没有,“梳云,我累了,想休息。”
掠月将手中衣裳往边上一放,径自躺在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侧身背对着梳云。
梳云见她又用这招逃避,气恼地挥挥拳头,甩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