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过柳条,可以看见江面上有数十条船正往这边驶来,从船身轮廓,便可辨出是官家的兵船。
很好,他们所说的枕戈待旦倒也不是一句虚话。
感觉到身体正在缓慢地失去控制,陆绎深吸口气,探手到肩胛,拔出嵌入皮肉中的那枚袖里剑,这麻药的毒性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斜里又有两名东洋人行来,疑惑地往陆绎这边看了看,方觉不对,其中一人率先持刀挥砍过来。
陆绎侧头闪过一刀,寻空隙将手中袖里剑往前一送,仅凭指力将它镶嵌入其中一人的咽喉。那人定在当地,喉咙耸动,却发不出声来,口中沙哑地嘶嘶作响,片刻之后颓然倒地。
“他在这里!这里!”另一东洋人不敢贸然上前,先呼喊同伴。
立时,数十名东洋人朝这边聚拢过来,分别在陆绎周遭的不同方位。
陆绎又看了眼江面,兵船距离此地还有段距离……
“看见刚才的烟火,还有江面的船吗?”他用东洋话清晰道,“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已经在官府的围剿圈里,今夜,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
闻言,东洋人脚步一滞,有数名都不由自主转头去看江面,果然看见正驶过来的数十条船,不由吃了一惊。
为首东洋人倒是颇有胆气,呼喝道:“明朝的官兵都是豆腐做的人样,大家根本不用害怕,先杀了他!”
陆绎冷笑一声:“你心中惧我,不敢近前,倒叫旁人前来送死,你道他们不知晓么?”
旁边其他东洋人本已持刀欲冲上去,听了这话,心下生出不甘,皆又停了脚步。
为首东洋人见状,恼怒道:“他是在挑拨离间,存心拖延功夫,难道你们听不出来吗!”
这话说得确是没错,此时陆绎确是在用拖延之计,等着兵船靠岸。他能感觉到自己四肢渐渐麻痹,脚上似有千斤重的坠子拖着,若这帮东洋人一拥而上,他非但毫无胜算,弄不好连命都得搭进去。
“你们……”为首东洋人见无人上前,愈发恼怒,“一群笨蛋!”
说着,他持刀大步向前,紧盯着陆绎:“无耻的支那人,受死吧!”东洋刀高高竖起,朝陆绎用力劈下。
陆绎就等着这刻,旋身躲开他这一击,人已至侧边,手中匕首准确无误地架上他的脖颈,停了一瞬,冷冷地扫了眼其他东洋人,然后轻巧地划开。
血溅上柳条,腥味浓重。
“还有谁想上来受死?”
他淡淡地问,悄无痕迹地将背靠到树上,方才这一击,已是他竭力所为,希望杀了为首之人,能够将其他人骇退。若再来一人,他实已无把握应付。
还真是有吓不住的,一名年纪轻些的东洋人持刀冲上来,哇哇叫着冲上来。
陆绎深吸口气,勉力撑住身体,试图尽力一搏……那人冲到一半,陡然间惨叫,持刀的手软软垂下,连刀都掉在地上。
其余东洋人见状,不明究里,不敢再上前来。老柳林外有人用东洋话呼喝道:“官兵来了!快撤!”
当下,他们再顾不得陆绎,连地上同伴的尸首也不要了,哗啦啦一下全撤了。
陆绎微松口气,抬眼望了眼不远树梢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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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边一路飞奔至兰溪村,看着烟火燃起,村民也开始撤离躲避,今夏惦记着陆绎的安危,马不停蹄地又往河边赶过来。长这么大,今夏还从来没有这般拼命地飞奔过,总觉得抓贼时就够卖命的了,直到现下她才觉察出以前还是有所懈怠,深悔往日没有好好练功,要不然自己还能奔得再快些。
到河滩边,除了地上几具东洋人的尸首,看不见陆绎,也看不见其他东洋人。
今夏蹲下来,查看了尸首上的伤口,皆是一刀致命,且其中三具看得出是被偷袭,应该是被陆绎所杀。
此外,河滩上、草丛中还有不少袖里剑,看得今夏心中一紧。
仔细查看足迹,是往老柳林方向而去,她顾不得许多,循着足迹就追入林中。
老柳林中,看不到人影,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寂静之中。
“陆大人?”今夏慢慢地走着,目光四下搜索,生怕漏过藏身在树影间的人,“陆大人?陆大人,你在这儿么?”
周遭寂静无声,唯有夜风穿过柳条的沙沙声。
“陆大人!”
她看见有人影靠着树,连忙急步上前,手伸到一半,便已看清那人是东洋人打扮,手搭在树杈上一动不动,脚底下是一滩发黑的鲜血。她弯腰低头,看清那人的致命伤是心口上的致命一刀。
左侧还有一东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目圆睁,咽喉处的半截袖里剑在月光下雪般铮亮,他的四肢还在微微抽搐,不知道究竟死了没有。
今夏倒吸口气,往后退开几步,正待转身,却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肩膀上。
“我在这儿。”
低低的,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飞快转过身,看见了树影深处的清隽眉目——他还活着!
“陆大人!”
她堪堪接住他垂下去的手,冰冷之极,心下一紧,再细辨出他苍白的脸色:“你受伤了?!
“背上划了个小口子。”他轻描淡写,虚弱的语气却掩饰不住疲惫。
“我看看……是袖里剑……”今夏心猛地往下一沉,“上面淬毒了,是不是?我、我、我知道中毒之后会让人身体麻痹,你是不是觉得动作慢了许多?”
陆绎缓缓点了点头。
“那、那、那、那就对了,你、你别紧张啊!会没事的!”她自己紧张地结结巴巴,居然还在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