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见的人是阿锐。
但他要找的人却是上官曦。
看见陆绎来到此地,上官曦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在她与陆绎的私下交易中,见面一向都事先约定,而非这样突然闯来。
“陆大人,来此有何见教?”她探询的目光下,隐藏着警惕之意。
陆绎微微一笑,先淡淡扫了眼旁边的阿锐,才道:“没甚要紧事,只是来江南多日,案子一直不得头绪,心中烦闷。想着上官堂主是扬州人,不知今日可得空闲,带我领略一番扬州风光?”
他竟是来邀她游山玩水,上官曦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一时又不好推辞,思量片刻,含笑点了点头:“我近日杂事缠身,也正巧想出去走一走。只是我人笨口拙,不是个好向导,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有上官堂主相陪,胜却良景无数,怎么还会嫌弃呢。”陆绎笑道。
阿锐面沉如水,一直静静站在一旁,见上官曦备马,他便也跟了过来。
“怎得,这位小兄弟是觉得上官堂主与我在一起不安全?”陆绎故意问上官曦。
上官曦回望了阿锐一眼,迟疑片刻,吩咐道:“你不必跟着,就在堂里候着吧。”
阿锐虽心中不悦,却不敢违逆,拱手退下。
前日在上千官兵围剿下,深入内地的四十余名倭寇已被尽数剿灭,此时的扬州城郊不再人心惶惶,春日暖暖,路上行人也比以往多了许多。
城郊西平山下,陆绎与上官曦信马由缰,听着山上传来的钟声,这钟声是为了被倭寇所杀的僧人而撞。
“你帮里受伤的弟兄情况如何?”他问道。
上官曦摇摇头:“不太好。”
陆绎自怀中掏出小瓷瓶递过去:“不妨试试这药,据说对东洋人的奇毒甚是有效。”
上官曦接过,问道:“大人寻我出来,就是为了此事?”
陆绎笑了,反问道:“怎得,与我单独出游,我一定是别有居心?”
“大人这是哪里话……”
“哈哈哈,顽笑话,莫往心里去。”陆绎笑道,“对了,说起来,今日那位小兄弟对你甚是忠心耿耿,他是打小跟着你的?”
“你是说阿锐,”上官曦摇摇头,“他是三年前我在董家水寨遇见的,正好救了他回来,他就留在帮里了。大概是觉得我有恩于他,所以……他虽年轻,但做事不毛糙。”她耸耸肩,阿锐平常话不多,说实话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她也不懂,只是觉得他做事十分稳妥,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十分倚重他。
陆绎点点头,叹道:“挺好,挺挺老实的,看着和少帮主差不多一般大,性子倒是千差万别。”
想到谢霄,上官曦心中百味杂陈,苦笑道:“谢霄他……此番大人肯网开一面,上官实在是感激不尽,否则以他的性子,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小事而已。”
陆绎以手搭凉棚,佯作遮日头,望了望远处野柳树林,可见有一人影隐在其间。他微微一笑:果然跟来了,看来他心里当真是十分紧张上官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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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两人缓步上山,庙本就不大,无甚香火,仅剩的几个和尚跪在佛前念经超度亡魂。陆绎在佛前拜了几拜,然后行至募捐箱前,自怀中取了张银票,看也不看数额,便放了进去。
上官曦微微有些诧异,在她想来,陆绎这等高官之子,看尽官场倾轧,多半心无鬼神,便是礼佛也不过是应景而已。但今日看来,陆绎神情虔诚,浑然不似作假。
“大人,心中可是有所求之事?”她问道。
陆绎微微一笑,并不作答,绕大殿信步而行,停在地藏王菩萨面前——巨大的钟下,一尊小小的菩萨像静静而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他在蒲团前跪下,又拜了几拜。
上官曦在旁看着,心中愈发不解。
陆绎起身,朝她笑道:“上官堂主,不常到此处来吧?”
上官曦点头道:“平日礼佛,都陪着老帮主喜去大明寺,这里确实不常来,那边的香火也比这边旺。”
“庙再小,供得也是真佛。”陆绎说着,眼角瞥见一人影自外头闪过,遂朝她道,“走了一路,有点渴,我去后头看看可否有水井,你稍候片刻。”
上官曦未及点头,便见他径自大步行出去,秀美微颦,总觉得此行陆绎甚是古怪,但究竟何处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楚。
一拐过墙角,陆绎便飞掠而出,几下腾挪,在寺庙后院截住了来不及走脱的阿锐。
阿锐立在一株银杏树下,面沉如水,死死地盯着他,风过叶动,连带着他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陆绎却压根不与他说话,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行到井边,自顾自打了一桶井水上来,掬水洗了洗,便转身走了,浑似没看见他一般。
阿锐有点愣住,不明白陆绎究竟何意,直至陆绎离开,他看到井沿上有一小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行过去近看,他的身子瞬间被定住,井沿上端端正正摆着是一枚薄薄的叶状金饰。
他认得,那是翟兰叶的。
回到大堂,陆绎心情甚是愉悦,朝上官曦道:“时候不早了,大概上官堂主还有许多帮务需要处理,可别为了我耽误了,回城吧。”
上官曦虽是一头雾水,但也暗自庆幸不用再陪着他瞎转悠,遂下山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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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掉馅饼这种事情,今夏向来是不太敢去想的,她向来觉得,天下只要不下刀子,就已经是老天眷顾。
所以她洗完陆绎的衣衫,被刘相左差遣往衙门时,脑子并未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