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崎岖的山路泥泞不堪,愈发艰涩难行。马车时不时陷入泥坑之中,今夏所在马车因载物最多,车上还有个阿锐,故而是马车中最沉的一辆。
今夏与杨岳忙活着将粗毯铺在车轮下,再策马推门,淋得像落汤鸡一般。饶得是这样,还是有些坑实在难以逾越,幸亏陆绎让前头一名车夫来帮他们推车,这才顺利前行。
除了他们这辆,其他几辆马车状况也好不了多少,连陆绎都亲自来推马车。除了淳于敏,因陆绎坚持不让她下马车,其他众人皆是全身湿透。
终于在日暮时分到了镇上,住进客栈之后,各自先回房中梳洗更衣。
今夏才换好衣裳,边想心思边擦着头发,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她便怔了下——已换过一身竹青直身的陆绎立在门口。
“大人……”
她原想问他有何吩咐,转念想到自己方才思量的事情,连忙伸手把他拽进来,径直把门关上。
见她秀发半湿,又见她紧张地关门,陆绎颇好奇地静观其变。
“大人,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今夏正色道,“不知道大杨向你提过没有,淳于姑娘所带的两名车夫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听闻是这事,陆绎兴致不高,淡淡问道。
“那两人都是练家子,而且功夫不弱。今日帮我推马车的那人,内力明显要强过我一大截,着实不像寻常看家护院的武师。”
“那么,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
今夏皱眉忐忑道:“那就保不齐了,会不会他们像阿锐那般,也是严世蕃的人?”
陆绎叹了口气,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会留意他们……你这整日就在想这事?”
“当然,我越想越觉得他们可疑,大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今夏说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陆绎手里还端了碗汤,“……这是姜汤?”
“嗯。”陆绎点头。
“大人您还特地端姜汤给我喝,您真是太客气了,卑职何德何等……”
今夏满心欢喜,一边客套着一边就去接姜汤,却见陆绎缩回手去。
“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替我端去给淳于妹妹,她是姑娘家,我不好进她屋子。”陆绎吩咐道,“你快端过去吧,姜汤趁热喝才好。”
“……卑职遵命。”
同样都是姑娘家,但身份地位不同,果然是云泥之别,今夏暗叹口气,把半湿头发随意一挽,接过陆绎手中的碗,就去给淳于姑娘送姜汤。
待她复回来时,陆绎已经离开,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好端端地摆在她桌上。她楞了一瞬,估摸着是杨岳给她送来的。
“还是自家人好。”她心里虽这么想着,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陆哥哥在想什么吧?知道吧?知道吧?
☆、第八十一章
客栈人多眼杂,虽然请店家专门将载着礼品和阿锐的马车停入库房之中,杨岳还是不甚放心,用过饭后便匆匆赶到库房,寻思着他若还是昏迷就将他偷偷背上楼去,让陆大人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当他掀开车帘,再挪开特地遮挡住阿锐的几个礼品盒子,看见阿锐时——他的双目已经睁开,定定地盯着马车顶棚,一眨不眨。
“你醒了!”杨岳喜道。
听见他的声音,过来好一会儿,阿锐才缓缓把目光挪到他脸上,望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他面上的伤尚还结疤,一笑,疤痕牵扯着面皮,愈发显得怪异之极。
杨岳倒不在意,安慰他道:“你身上的伤基本都已愈合,只怕你现下觉得痒得很,不过不用担心,再忍耐几日,待痂都掉了就没事了。”
“你……”阿锐干涩艰难地发声。
见状,杨岳忙先将他扶起,喂了些清水让他喝下。
尽管嗓子润泽过,阿锐目光中的冷嘲却丝毫未减,看着杨岳道:“你,救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杨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那夜,巷子里的事,你莫非都忘了?”阿锐冷冷地看着他。
杨岳脸色大变:“你在说什么,什么巷子?什么事情?……”
“难不成你都忘了,翟兰叶,爱别离,你都不记得?”
面上血色褪尽,杨岳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缓缓问道:“你是说,那不是一场梦?是真的?”
阿锐大笑,面上疤痕扭曲狰狞:“当然不是梦,那是我费劲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你看见翟兰叶死在‘爱别离’怀中,你怎么会以为它是梦!”
“她死了?!”杨岳一时觉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她真的死了?那不是梦?”
这下子,轮到阿锐微微愣住,从陆绎找到翟兰叶的金饰起,他就以为自己杀翟兰叶一事已经败露,没想到杨岳竟然完全不知情。
“她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杨岳神态间已显出癫狂之态,也不再管阿锐是不是伤者,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力道之大,差点让他窒息。
见他喘气艰难,连话都说不出来,杨岳才略松开少许,凶狠道:“快说!你快说!”
阿锐冷笑道:“真正的凶手是你自己!”
话音刚落,杨岳就重重地给他当头一拳,打得阿锐头晕眼黑,面上数道伤痕迸裂开来,鲜血渗出,甚是可怖。
“说!到底是谁!”杨岳怒吼道。
“呵呵……若非你执意将她送走,她也不至于会死。”阿锐抿了抿嘴角的血,冷笑道,“她是谁的人你都没弄清楚,就敢把她送走。”
“她是谁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