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好笑道:“之前,你不是也猜测他对汪直用计么?”
“我是这么猜过,可……你莫忘了,昨夜他还想杀你,今日就对你和盘托出,可信么?再说军中都是他的人,刀枪环立,他一道密令,便可让人害你性命,我觉得实在危险得很。”
“会,眼下他的靠山已倒,严家也指望不上,唯一的一线生机就在我身上,他只会拿我当救命稻草,哪里还舍得害我。”陆绎捏捏她的脸颊,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明日你们一路往新河城,路上须得谨慎小心。好在你还瘸着,倒也惹不出什么事来,我总算放心些。”
今夏朝他呲牙,得意洋洋道:“……我姨说了,伤口已经愈合,再过两日我就能行动自如。”
“沈夫人的医术果然非同一般。”
“那是,我姨对我真是没话说。”今夏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我叔说,她还特地上街裁布料,想给我做衣衫。还有,今儿她就看见我身上被蚊子叮了好几处,居然难过得掉眼泪,你说怪不怪?我娘都没这么心疼过我。”
听了这话,陆绎确实觉得奇怪:“是不是她觉得与你特别投缘?”
“我也不知晓,可总觉得无功不受禄,心里没底。”
今夏幽幽地叹了口气。
沈夫人之前突然肯留下来,陆绎就已经觉得奇怪,眼下她又无缘无故对今夏这么好,更让他觉得诧异。他仔细回想,问今夏道:“我记得,沈夫人愿意留下来,是因为你和杨岳请她吃了顿饭,席间你们可是说了什么?”
“说了润饼,福建特色什么的……”今夏努力回想,“大杨说因为头儿也喜欢吃,对了,她听了头儿的名字后,说有位故人在京城,名字和头儿差不多,可惜是同音不同字。我说我可以帮她寻故人,然后……然后她的样子就古怪得很。”
“莫非与杨前辈有关?”
“会不会头儿就是她的故人,可她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明说。”今夏猜测道,“所以她看我是头儿的徒儿,对我就格外好。”
“若是如此,她应该对杨岳更好才对。”陆绎问道,“她对杨岳如何?”
“……夸他菜做的好,别的好像就没有了。”
陆绎偏头看她,作思量状:“如此说来,应该是她看上你天资聪慧,伶俐可人。”
闻言,今夏着实受用得很,笑如春花:“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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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沈夫人至灶间熬药时,正巧遇见杨岳在里面揉面。
“还没用饭?”她问。
杨岳笑了笑:“这不是明日就要往新河城去么,我想烙些饼备着路上吃。”
“你怎得不吩咐店小二备着。”
“还是自己烙的饼瓷实些,再说今夏也爱吃这个。”杨岳边揉边答道,“往日我们出公差,都得烙好些饼带在身上。”
“你对今夏可真好。”
将药材放入药罐中,沈夫人边舀水边看向他。
杨岳笑道:“自家人嘛,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们俩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她就跟我亲妹子一个样。”
“听今夏说,你爹爹对她也甚好。”
“那是,就算我爹爹有个亲闺女估计也不过如此了。”杨岳回想道,“家里若有好吃的,总要我送一份去她家。
“你们两家是邻居吧?”沈夫人拿银挑子慢慢搅药,似顺口问道。
杨岳也没甚提防,答道:“一条街上的,我记得刚搬过去,我和今夏就打了一仗。那时候她个头虽头,气势倒是很足,爹爹特别喜欢她,还叫我买桃花糕和她分着吃。”
“那时你多大?”
“也就六岁光景……”杨岳看药罐已在火上,沈夫人守在旁边,便热心道,“前辈您去歇着吧,我来看着火就好,等药熬好了,我再唤您。”
沈夫人嘱咐道:“熬成一碗水就行。”
“行,我记着了。”
在沈夫人走出灶间之前,拐角处翩然闪过一方衣角,陆绎波澜不惊地朝迎面而来的丐叔一笑,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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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诸人的行装该搬上马车的搬上马车,皆收拾停当。
今夏坐在车辕上,探头看陆绎在不远处似在吩咐岑寿,然后他行到淳于敏的马车旁似又说了几句,接着又是丐叔和沈夫人……
好不容易等到他朝她这边走过来,杨岳看见前头马车动弹了,忙一策缰,马车哒哒哒地朝前走。
今夏急了:“大杨,你等会儿,那个……陆大人肯定还有话要吩咐。”
杨岳只得勒住缰绳。
陆绎行过来,朝杨岳简短道:“路上小心点,去吧。”
今夏眼巴巴地等了他半日,未料到他和自己竟连一句话都没有,不由气恼,双目直望着他……
马车前行,眼看就要和他交错而过,陆绎微微笑着,动了动嘴唇,似对她说了两字,却并不出声。
“等我!”。
今夏辨出他的口型,胸中气恼顿时化为乌有,心里甜滋滋的,将身子探出马车又瞧了好多眼。只觉得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温润俊逸,忍不住在心底把自己嫁给他好几回。
直至马车拐过街角,陆绎才收回目光,此时岑福才与一位军士牵着马过来。
陆绎自岑福手中牵过马来,翻身跃上,持缰策马:“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