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娘!”今夏拿袖子胡乱抹眼泪,“银子我自己拿吧。”
“不用,你不知晓在哪里。”
“不就在灶间钓鱼篓子下面的瓷缸里头么,您没换地方吧?”
袁陈氏楞了楞,回过神来没好气道:“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发现的!”
*****************************************************************
抱着支来的月俸和嫁妆银子,今夏赶紧找到了岑福和岑寿。
“一共是六十四两银子,够不够?”她把一包银子摆到桌上。
岑寿拿出自己的包袱:“我这边凑了一百三十两。”
岑福道:“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他们还没有为难大公子,应该是还念着旧情。我寻思着再用银子上下打点一番,大公子在里头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那……能见着他么?”今夏忐忑道,“不见着他人,我心里终归放心不下。”
岑福点头:“这事我来想法子,你且回去等着。”
接下来接连过了七八日,她都没有等到岑福的消息,不放心去问,岑福总是说没法子。
“自从严家那件事之后,里外变动特别大,原先当值的人现下也不熟。”岑福皱着眉头叹气。
岑寿在旁只皱眉,不吭声。
今夏无法,整日呆在六扇门内坐立不安,直至这日黄昏,见杨岳匆匆忙忙进来。
“陆大人的外祖母家也被抄了,方才我看见一大批女眷被押进京来,淳于姑娘也在里头。”
“啊!那他的外祖母呢?”
今夏一惊。
“听说她本就年事已高,遇上这样的事儿,人便有些禁不住,在路上感染风寒,还未到京城便死了。”杨岳道,“我想把淳于姑娘赎出来。”
“这些女眷要送往何处,教坊司么?”
今夏紧张问道,人一送进教坊司,再想往外头赎,可就不容易了。
“不知晓,但听说想买丫头的,可以先去挑。”
“那你还不赶紧!”
杨岳踌躇道:“我担心我爹爹不同意,他不愿意,我便拿不到银子,如何赎人?所以才来找你商量,怎么样才能让我爹同意。”
“先把人赎出来要紧,你去老廖那里支银子。”今夏附到杨岳耳边,如此如此这帮说了一通,“……你只管这样说,不愁他不给你支银子。到时候人已赎出来,头儿再要反对,也没辙了。”
“真的?”
“真的!你赶紧,万一人被别人挑走了怎么办。”今夏催促他。
杨岳被她说得一急,撒开长腿就去找老廖支银子去了。
没想到陆家出事,竟然连陆绎的外祖母家也被牵连进来,现下陆家的状况,与当年的夏家何其相似,覆巢之下无完卵。今夏心中百味杂陈,刚想去看看这些女眷都被押在何处,才出六扇门,就看见岑寿匆匆忙忙过来。
“快来,我哥找你!”岑寿招呼她。
今夏奔过去,跟上他:“他在里头怎么样?好不好?怎得等了这么久,这些日子我都快急死了。”
看她的模样,岑寿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的神情没有逃过今夏的眼睛。
岑寿为难地别开脸,被今夏又给拽回来。“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今夏急道。
“……其实是大公子吩咐的,他不想见你,叫我们别带你进去。”岑寿一口气道。
今夏一愕:“他不想见我?!”
岑寿也很是烦恼:“我也不知晓究竟为了什么,他再三交代了,我和我哥也不敢违他的意思。”
“那……现下是他肯见我了?”
“不是。”岑寿急得直叹气,“大公子在里头不太好,可能这些日子变故太多,老爷刚刚才离世,又出了这么大事情,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前几日还肯吃些东西,这几日连水都喝得很少,我和我哥都担心……”
只是听着,今夏就已经心急如焚。
岑寿领着她到北镇抚司后头的小门,门口守卫显然已经打点过,见他们到了便赶紧招手让他们进去,岑福在里头等着他们,引着今夏曲曲折折往里头走。
这还是今夏头一遭进入北镇抚司的监牢内部,比起她更熟悉的刑部大牢,诏狱内潮湿阴冷,而且弥漫着一股终年不散的腐烂气息。到处都能听见哀嚎和□□,饱含着巨大的痛苦,锥子一样扎入耳中,听得人毛骨悚然。
监牢比起刑部的监牢,更小,更加低矮。略高些的人被关在里面,想要站直腰都不太容易。
今夏跟在岑福身后,曲曲折折地走,经过一间又一间监牢,看见内中一个个或憔悴不堪或麻木呆滞或已不成人形的囚犯,心里一阵阵发紧。她不敢去想,陆绎现下会是怎生一个模样。
潮湿发霉的通道上,岑福毫无预兆地停住了脚步,转向左侧的那间监牢。
“大公子。”他轻声唤道。
监牢中的那人一身灰袍,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看不清面容,靠坐在墙上一动不动。
是他么?
今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慢慢蹲□子,轻声唤道:“是你么?”
听见她的声音,灰袍人的身子微微一震,缓缓转过脸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监牢颇小,今夏从木栏中探手进去,轻轻拨开他脸上的头发,露出他清隽苍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