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捧着铜板数,都是小本买卖,哪里有整钱给你,“娘也不晓得,这房子是我跟你爹成亲以后,自己借钱盖的,原先你爷爷留下的房子,都给了你二叔,当时盖这个房子时,咱家借了不少钱,都是你爹一手去办的,大概有个几十两吧!”
“那明儿叫哥哥去打听一下行情,咱不能两眼抓瞎啊,”麦芽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好舒服呢。正要闭着眼睛睡觉,忽然想起一事,“叫哥哥找陈掌柜帮忙问问,他认识人多,路子广,还有哦,明天叫哥哥逮几只鸭子回来吧,买些半大的回来也成,我好像养鸭子!”
田氏笑道:“就想着吃鸭子,成,明天让你哥去问问,反正明儿轮到他去县城送小龙虾,最近陈掌柜给咱十天结一次账,每回都给大银子,我瞧着,他生意做的很好,听你哥说的口气,他似乎想买咱家做卤菜的配方呢!”
麦芽皱了下秀气的眉,“不卖,咱家做好好的,干嘛要卖给他,以前卖小龙虾是因为家里急需钱,现在不一样了,咱也得靠这个奔小康,哪能随便卖给别人,你叫哥哥只管把我说的话跟他讲,咱家的卤味独一份,他不会不顾生意,跟咱硬要。”
田氏有些担心,她可没麦芽那般自信。不过既然闺女说了,她只得勉强相信。
一大罐子钱数完了,算了算,加上陈掌柜给的大银子,总共才三十几两,这几天家里置办的东西也不少,都是本钱啊。
“哎哟,这钱可能还不够哩!”田氏愁容更深了。
麦芽把钱罐子从她手里抱过来,又重新搁好,“不够就不够呗,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担心这,担心那的,也没啥用处,等到了那一步自然就有办法了,行了,快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临睡觉前,麦芽到堂屋喝水,冷不丁看见堂屋坐着个人,倒把她吓着了。
平复了心跳之后,她慢慢走过去,问道:“哥,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坐在堂屋的,是冬生,大桌上点了油灯,他就坐在油灯下,手里拿着竹篾在编东西。麦芽走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了,这会抬头笑着回答道:“不干啥,我瞧你最近晒了不少鱼干跟菜,家里的竹扁不够用,反正我也睡不着,干脆先编一阵再说。”
麦芽朝半开的大门,往外面看了看天色,月儿才过梢,才刚过亥时,不过才九点多钟,的确是早了些,又是搁在前世,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但在这儿就不行了,为了省点灯的的油钱,农家人早早就睡下了,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的很。
麦芽其实也不困,用白瓷的小杯倒了水,便坐在哥哥旁边,看着他编。
冬生瞅着空,瞧了她一眼,“你不去睡觉,跟这儿坐着干嘛?我不用你陪。”
麦芽把下巴搭在大椅子上,趴在那,“没事啦,反正我也不困,陪陪你无防啊!”
冬生脸上露出笑容,不再作声。
他的手很巧,虽然农家汉子大多都会编编这,编编那的,但很少有人能编的这样好看,他削的竹篾,第一根薄厚都相差无几,这样编出来的东西,才能好看,不过这造型也很重要,没有一定的悟性,想必也编不出啥花样来。可惜了,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人会要竹编的工艺品,他们更喜欢精美的瓷器。
麦芽想的入了神,忽然道:“哥哥,我们捉黄鳝好不好?”
“黄鳝,啥叫黄鳝?”冬生手里的活不停,嘴上应着她的话。
“就是田里,小沟里,那种很像蛇,但身体是黄色的,只会在稀泥里打洞的东西,你一定见过,”麦芽猜测,可能叫法不同,不然哥哥一定会见过,特别是现在水稻刚刚栽上,田里还留着不少的水,黄鳝一定很多,也很容易抓。
冬生的确见过,而且见过很多次,他们这里的确不叫它黄鳝,而是长鱼。
“你说的是长鱼吧,我是见过,那东西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吃的,咱们捉它干嘛呀?”一想到,那黄黄腻腻的东西,即使是他,也觉得头皮麻麻的。他们这里的人,从不食用像蛇一类的东西,因为山里的蛇有毒,于是便一至认为,这种类似蛇的生物都是有毒的,所以一向是敬而远之。
麦芽又激动了,抓着哥哥的手,急着道:“对对,就是长长的,不过他不是鱼,也不是蛇,这东西可是大补的呢,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中药铺问问,药书上一定有记载!”
冬生还是半信半疑,按说他们家现在也不缺吃了,咋妹妹一直就像吃不饱饭似的。冬生走了神,想起那次去县城里,妹妹站在米摊上,看着白花花的大米,连道都走不动了。当时他还问过,可麦芽说,她只是好奇,没有啥。他琢磨着,下回再送货,给妹妹称些白米回来。
麦芽见哥哥不理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哎呀哥哥,你帮我做个几个小竹笼,我要去下黄鳝笼,我要捉黄鳝,我要吃黄鳝,”她很清楚,纵使哥哥现在觉得奇怪,但只要吃过她烧的黄鳝之后,保管下次不用她求,他自己就会奋勇去捉了。
冬生很少见妹妹撒娇,哪有不应她的道理,“行,你跟我说怎么做,我这就给你编。”
“真的啊,哥哥,你太好了,”这有哥哥的感觉就是幸福。其实,她坐来陪着他的目的,原本是想问他对二妞的感觉,可现在想到捉黄鳝,这个问题便自动过滤出去。明天再问呗!
冬生照着麦芽的话,着手开始编黄鳝笼。这个东西编起来很有讲究的,比如竹篾,削的要更细,更薄,而且得选韧性最好的竹子,因为长度只有一尺半,如果韧性不够,是会断的。
黄鳝笼的形状,类似于圆锥形,上面尖,留着个可以取下的小盖,底部直径四寸左右,大的也不超过五寸。
学问就在底部的中心处,那里有个内凹的圆槽,向内沿伸,最中间处留有一寸左右的小洞,这洞也是呈外大里小形。在笼子里放上活的蚯蚓,对了竹子编的黄鳝笼缝隙不能过大,里面放的蚯蚓也不能过小,不然蚯蚓就会跑掉。
只要里面有活的蚯蚓,把笼子放到水田里,或者浅水沟里,头天晚上放,夜里黄鳝会出来觅食,它闻到蚯蚓的气味,自己就会往笼子里钻,而最中心的口子是呈外面大,里面渐小的形状,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现在是没有条件,若是在现代,用塑料网子,会比竹笼效果还好。当然上面的小盖还是比较重要的,不用的时候得拿绳子仔细扎好,防止黄鳝从这里跑了。
黄鳝属于比较笨的,没有小龙虾那样精明,况且无污染的地方,水质又好,所以这收成,绝对差不了。如今雨水少,小龙虾的数量也少,天气也热。村民大都不愿意,再去捞虾,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虾的价格比较低,捞一天赚的并不多。
在麦芽的指导下,冬生很快就编好两个,麦芽拿在手里仔细看,不错,大小都合适,明儿下午让哥哥去粪堆那挖些肥蚯蚓,这事得他去干,蚯蚓身上有股土腥气,沾上手不容易洗掉,她一点都不想闻,这本来就是男娃干的事情嘛!
田氏掀了帘子出来,“你俩干啥呢,大晚上的也不睡觉!”
麦芽跑过去,抱着她的手臂,就往回拖,“明天你就知道了,走吧,先回去睡觉。”
“等下……”
“哎呀走啦,去睡觉啦!”麦芽以为她要刨根问底呢,拖着她直往屋里去。
“你这孩子,拖我干嘛,娘想去外面方便哩!”田氏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麦芽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自己钻屋去了。
次日,太阳才刚刚露出点点的红脑袋,田家成年的小公鸡,就开始比谁的喉咙高,谁的嗓门大,一个塞一个的打鸣。
这样吵哪里还睡的着,田氏倒是一早就起来了,麦芽揉着眼睛,只穿好衣服,头发也没梳,就迷迷糊糊的往外面走。她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见现代的同学,梦见老师讲课,梦见一大堆有的没的事,冷不丁的被鸡鸣声惊醒,一睁眼,看见房梁上结着陈年蜘蛛网的横梁,她真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小公鸡们都已成年,或许是雄激素存的太多,整天无事斗架,你啄我,我啄你。有些个头小的,都快起秃子了。
麦芽站到院子里,看着那边圈养的小鸡们,她内心却阴阴的笑了。
田氏说过,公鸡不能留多,她家三十只小鸡,中途被黄鼠狼叨去一个,(这里要插一句,在农家人眼里,黄鼠狼是一种既让人憎恶,又十分邪恶的动物,有些迷信的,即使家里的鸡被它偷了也不敢捉到打死,且不说它很聪明,很狡猾,光是它看人眼神,就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有传说,黄鼠狼很会记仇,还懂人话,要是打死一只,余下的亲朋好友都会到你家找你报仇,当然了,它们报仇的方式可能有很多种,比如咒你全家死光光,或者偷光你家的鸡,在你门口堆大便,反正都是传说,有人说亲眼看,有人说不可信,众说纷纭,听一半,信一半!)
田家过端午杀了一只,还剩余二十八只,这二十八只里,就有八只小公鸡,数量多了点,所以才会发生争抢斗欧这种事,
所以,这会麦芽看见活蹦乱跳的小鸡们,她一点都不生气,说不定哪天就做成红烧鸡了呢!
田氏从厨房出来,见她对着鸡傻乐,于是唤道:“你站那傻笑什么呢,快洗洗脸,娘把玉米糊糊烧好了,等会放凉就能吃饭哩,你洗过脸,掏些泡泡菜出来,”
“哦,”麦芽应了声,往回走的时候,还好心情的盯着鸡仔们看。
到房里梳好了头,又井边打水洗了脸,她这才卷起袖子,走到厨房拿了个小盆,走到院子里摆着的大坛子边,揭开盖子,一股酸香飘了出来,一闻就有叫人有食欲。这坛子,她后来又叫哥哥特地找那做陶器的人家定做的,上面做了个凹槽,可以盛水,效果跟封密是一样的,不用担心长霉跟,呃……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