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在厨房里搁下碗,开始往院子里搬东西,因为要卖熟食了嘛!门口的卤香园,可不是随便挂挂的。
冬生看妹妹开始干活了,也赶紧把剩下的饭扒完,把碗送进厨房,也来一块搬东西,他搬大的,妹妹搬小的。反正找人可以等会再去,先把家里的生意照顾好再说。
田氏吃完了饭,收了菜碗,先去把锅碗刷干净,然后烧了一大锅开水,等到水开时,麦芽跟冬生已经将要卖的东西摆好,她拿了瓦壶过来,准备泡一壶茶水。不过这瓦壶脏的很,里面堆积的有茶绣,她蹲在井边,刷了好一会才刷洗干净。
家里的茶叶已经从最劣等的粗茶,换成普通茶馆里给客人上的小叶茶,陈掌柜的酒楼便是用这种茶来招呼客人。
麦芽在装茶叶的油纸包里抓了一把茶叶,先舀了些热水,把茶叶烫了烫,接着再把水倒掉,再重新舀水,把瓦壶灌满。她这样做,倒不是因为讲究冲茶的方法,而是她觉着,这茶叶从炒制到卖到她手上,中间不知经过多少道工序,灰尘肯定好多,所以还是先洗一遍,才能放心。
田家院里原先的旧桌子,又加了一个,是李元青家的旧大桌,他准备要打新桌子,所以这旧的便摆到这里,给他们用。
现在这两个正方形的桌,拼成一个长形桌,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瓦盆,有辣猪肠、红烧牛肉、另外还有几桶豆腐脑,跟绿豆芽,黄豆芽,其实很想卖自己做的酱料,因为真的很香,很好吃,只可惜家里去年做的酱不多,只够她做菜跟自家吃的,所以今年,不管是黄豆还是蚕豆,她都想多做一些,做它个十坛八坛,拿着干虾去烧酱,绝对的好吃。
很快的,院门外就传来几阵车轱辘的声音,接着,王根生的高嗓门,以及林康顺的声音。
林康顺讲话总是笑呵呵的,“冬生啊,准备好了没有啊?我们又来进货喽!”
王根生抱着坛子跟盆进来,林康顺也很快把东西运到院子里。
冬生迎上来,帮着他们一块搬,“早弄好了,就等你们过来进货哩!”
麦芽也站起来,笑道:“两位大叔,先过来喝口茶吧,都泡好了呢!”
林康顺拿衣襟抹了把脸上的灰,一路走来,虽然没有淌汗,却吃了不少的灰,“哎哟,每回来,你都泡着茶等着,这可比我们到县城进货还要待遇还好哩!”
王根生也放下东西,到井边洗了把脸,也过来端起茶碗就喝,顺便反驳他道:“县城里头喝茶那是要钱的,就这样的大碗茶,少说也要二文钱一碗,没人请,你也不舍得喝!”
冬生脸上挂着笑,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拿出纸笔,“叔,你们今天要进多少?”每天的出售,他都得记下,不然心里也没底,不晓得每天卖了多少,这是麦芽逼着他做的,有些数字他写不好,就去请教夫子,还请林虎帮忙,总算把简单的记账,弄明白了。
林康顺喝了两碗茶,才算解了渴,他用袖子把嘴巴一擦,“还跟昨天一样,辣猪肠来十斤,牛肉来五斤,豆腐脑来一桶,豆芽菜各来十斤,你都不晓得,最近家家户户菜园子穷着呢,没有新鲜菜吃,这豆芽菜可好卖了,我昨儿进的都卖光了,所以今天得翻倍去的卖!”豆芽菜价钱便宜,谁都愿意买。那家里要是有咸货的,剁些咸货下来烀烀,再搁些豆芽菜,一家人的菜就算有着落了,又便宜又实惠。
王根生也是一样的看法,他要进的数量跟林康顺的差不多。
就在给他俩称重的时候,朱六,还有另外几个来进货的人也来了。
这一番忙碌的,真可谓热闹非凡。麦芽偷着空,在王根生临走之前,借故帮他码东西,就近问了他,关于二妞的情况。
王根生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也没说出啥道道来。不过,麦芽还是依稀能听出一些端倪。
二妞头几天,也不一定有多勤快,王大庆他娘嘴巴也利索的很,听王根生的口气,二妞最近表现的应该还不错,早上也懒觉睡的也少,家务也知道干,加上她力气比王氏大,干活起来,也是一个顶两的。所以目前来看,他们日子过的还算和谐。
听到这样的消息,麦芽总算放心不少。她只希望,她们三个要好的女娃,婚后都能过上安生的日子,就是林翠叫人闹心了些,听说她娘托人给她讲了不少的婆家,可是她都不点头,弄的林氏也窝火的很。
送走了这一批来进货的,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小二也赶着马车来了。他这个人爱讲话,每回来这里,都喜欢给他们讲些县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大到谁谁被杀了,小到哪个店铺被偷了,总之,没有他不喜欢讲的事。也多亏了他,才让麦芽了解到了不少外面的事。
陈掌柜要的东西,每天都是定量的,冬生帮着小二把东西装上车。小二也不急着回去,他只要赶在午膳之前回去,不耽误酒楼的生意就成。
麦芽早把王根生他们喝过的茶碗洗了干净,又添了些水,等小二过来喝时,茶水还是浓的很。
小二咕咚咕咚喝完了茶水,放下碗,就急不可待的跟他们讲起最近发生的,比较有看头的事,“你们村不是有个叫谢红秀的,嫁了县衙捕头做正房了吗?”
他一开头,麦芽才想起,貌似谢红秀也快要生娃了,可不还是没生吗?那能有啥新闻哪!
小二神神叨叨的挤了下眼睛,嘿嘿的笑道:“她的确还没把娃生下来,可李武他老娘就等不得要给他纳妾了,只因有稳婆看过谢红秀的肚子,说她怀的十有*就是女娃,听说找了好几个稳婆看,都这样说了,李武他老娘哪还坐的住,就四处张罗着给他娶小妾,谢红秀气的差点没流产了,这会正躺在床上保胎呢!”
他一说完,田氏唏嘘不已,“又不是只生一个娃,干啥要较真头一胎,又不是以后都不生了。”
小二道:“那是您不知道李武娘是个啥样的老太太,一出门,那头皮梳的连苍蝇都趴不上去,走路那脊背挺的,可直了,她那样的人,眼里咋可能揉下沙子,而且李武又是他独子,就一个宝贝儿子,她咋不想子孙多多呢!”
冬生不在意那些事,他只道:“你小子成天就打听这些事,也不嫌累的慌!”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爱听,可咱们店里客人多,他们成天闲着没事,就爱讲县城里鸡毛蒜皮的事,我不想听也听了。”
麦芽一直没吭声,倒不是同情谢红秀,只是她想起自己很快也要成为李家的媳妇,不知道李氏是不是也会重男轻女。
这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家可以决定的,那得看男人在你肚子里放啥了。她也想起前些日子,就在二妞出嫁不久之后,谢红玉也被送到婆家去了。相比谢红秀嫁人的场面,谢红玉可以说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男方家,只用一顶轿子便把人抬走了,临走时,也只放了一卦炮竹,连三天之后的回门,也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不见新姑爷的身影,可见她在夫家有多么的不受人待见。
小二说完了八卦,也得赶紧着往回赶,他驾着驴车走了。
田氏他们还得忙着把运来的猪下水,赶紧打水洗干净。大锅里还有半锅热水,冬生拿水桶舀了来,等下要烫猪大肠。
娘三个忙着洗,没一会,李氏也来了。她闲在家里也没事,便时常过来帮他们忙忙,不过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她只是帮忙,不跟他们谈钱。
麦芽见她来了,赶忙去拿了个板凳,扶着她坐下,“婶子,这些活我们就能干了,你不用来也成的,干嘛不好好在家歇着。”
李氏放下拐棍,笑着道:“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歇多了,就该废了,还不如多出来活动活动,这人哪,要是不动,那真就没用了。”
田氏道:“你这话说的对,人活一天,就得动一天,咱庄稼人就不兴成天闲着没事干,只要别干太累就成。”
她说是这样说,可洗猪大肠也不是啥轻松的活,她就叫李氏只管漂洗就行了,这搓的活留给她干。
两个闲着也没事,就唠起闲话来。田氏说起谢红秀的遭遇,李氏也啧啧叹惜,她道:“难怪谢婆子最近不在外面晃悠了,我道是咋回事呢,原来她家红秀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红秀那脾气像极了谢婆子,要怪只怪她从小没把孩子管好,还把孩子往火炕里推,自讨苦吃!”她嘴上这样说,却也想起自己养的娃,李元木不也是她没教好吗?连孝顺二字都不懂,还咋做人。
田氏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虽然她家表面上看,过的挺舒服,可以后指不定还要出多少事呢!”
李氏平时不大出门,消息来源也不多,所以没啥新鲜的话题。
正说着话,林氏从外面进来了,面上笑嘻嘻的,“哟,你们都在忙哪!”她脚下的一双布鞋上布满了灰尘,不光是鞋上有灰尘,连头皮被风吹的也有些乱,看她就好像刚出远门回来似的。
田氏站起来招呼她,李氏只笑着打了招呼,她腿不好,不起来招呼,也没人怪她。
麦芽也招呼道:“婶子来啦!”
冬生赶紧跑到堂屋,又端了个小马扎出来,递给林氏。
林氏笑呵呵的接过,放在屁股底下,顺势便要坐下了,又瞧见大桌上摆着茶水,正好她也渴了,也不客气,站起来拿了茶碗,先倒了水把碗洗了下,再倒水喝,“哎哟,我这一早的就跑大洼村去了,这么老远的路,可把我累死了,连口水都没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