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满仓一听他这样讲,赶紧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他道:“你们把我看成啥人了,今天的工钱,算我白给你们
家干的,等梨子熟了,给我家送两筐梨子就行,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啥非得算的那样清楚,说不定以后我还有找你们帮忙的时候呢!”
冬生推说疲乏:“这哪行,工钱是工钱,昨晚干的那样晚,今天又起的早,这会月亮出来了才收工,要是满算起来,差不多要顶两个工呢,满仓哥,你也别说了,等我周转过来,我亲自给你送去。”
钱满仓这会却忽然固执起来,还不高兴了,“你要给我送去,我还不要呢,就这么说定了,等过三年,我到你家山上摘梨子去。”说着话时,就已经走到了田家门口。钱满仓也不进去吃饭了,扛着自带的铁锹就往家去了。
冬生很是过意不去,麦芽却笑道:“哥,满仓哥是实诚人,以后咱还有来往,不怕还不了他的情,咱家今年油菜种的不多,以时候你去给他家干一天工,不就算还了吗?”
田氏也是这个意思,“他不要就算了吧,就像麦芽说的,咱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走吧,赶快回家洗洗!”
冬生应了声,但麦芽没走,她远远的看见李元青过来了,她在等着,跟李元青讲几句话。
忙碌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要到了农历三月下旬,栽下的果树也都渐渐成活,麦芽跟哥哥也经常上山去看,瞧着那梨树都泛着青色,也多亏了老天爷保佑,没有再来一场倒春寒,不然这成活率可就要大大降低了。
三月下旬,两家人都忙着准备麦芽跟李元青的婚事,李氏剪了好些大红喜字,还有一些果子,红糖,也都准备齐了。李氏又给两个娃准备了几身新衣服,麦芽做了一套春季的,一套冬季的新袄子,还有一套夏季的长裙。李元青做的,都是单衣,他火力旺,冬天基本不穿棉袄,就是做了,也等于是浪费资源,以后再做也不晚。
李氏做的最重要的,还是一套嫁衣,大红的颜色,上面绣着暗色的梅花,可漂亮了。麦芽摸着料子上很有手感的花纹,喜欢的不得了。
李元青也在旁边,看着她这样喜欢,微笑着道:“我快等不及看着你穿上它的样子。”
麦芽眼神温柔,“还有五天,这都等不及了吗?”
她的问话中,还带着一丝俏皮,看的李元青一阵心猿意马,不错,还有五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可即使只是五天,也叫他等的焦心不已。
田氏在院子里准备陪嫁的东西,还得伺候家里刚出壳的几窝小鸡仔跟小鹅。
林翠也给郑玉带了话去,郑玉跟冬生定了亲,也算是田家人,麦芽成亲,她是肯定要来帮忙的,她自己也想来,许久都没看见田冬生,哪里能不想呢!
这会,麦芽跟李元青躲在房间里,冬生跟就郑玉在院子里,一边干活,一边讲话。
麦芽新买的红绣鞋,大了些,郑玉正拿针线给她修改一下,好让她穿着合脚。
冬生就坐在她旁边,编黄鳝笼,春天到了,也到了下黄鳝笼跟抓小龙虾的季节,所以他这会可忙着呢!
郑玉看着他的侧脸,时不时的轻笑出声,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吧!
麦芽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两人,回过身来时,正对上李元青的温情的目光,那眼神居然叫她脸红了,羞涩的低下头。
五天时间,说短不短,说快也不快,反正在李元青看来,这五天对他来说也是份煎熬,特别是成亲的头一天,他去县城送货,在半道上,好死不死的遇到了谢文远,偏巧这天,麦芽也跟着他一块进县城,准备买些菜回来做宴席。
应该说,谢文远是专门在这儿等着他的,他是派人从四方货栈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但他没想到,会在半道上也等到田麦芽。
许久不见,谢文远沾了些当官人的官腔官调,一出门,必要马车和仆人跟着,连举手投足间,都得把官威发挥到极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当官的一样,其实说到底,他在县衙里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文书,实在称不上什么官,但在平头老百姓眼里,只要是在衙门里工作的人,那就是官。
所以,当他站在马路边上,有些见过他的百姓,都纷纷对他行礼。谢文远也很平和的跟他们打招呼,看上去,就像一位文质彬彬的好好先生。
他远远的看见李元青赶着驴板车过来时,眼里露出了些许的嘲讽。见着驴车走近了,他抬手让仆人上前,把驴车拦下。
李元青也一早就看见他,说实话,谢文远要是不出现,他真快把这个人给忘的一干二净。麦芽也注意到前面站着的人,看他站的那副姿势,就让人倒胃口。
“吁……”李元青技术娴熟的拉住缰绳,还没等车子停下,便跳了下来,眼神不善的盯着谢文远,“你拦我们干啥?我们跟你好像不熟!”他说话毫不客气,甚至带了些火药味。
谢文远本来还摆着个笑脸,但见着对根本不给自己面子,他的面子很难挂得住,他收起笑脸,冷然道:“我曾经也是榆树村的人,怎么能叫不熟呢,今日拦下你们,是有些话想说,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心静气的谈,你们觉着呢?”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的看向田麦芽,这么久不见,他怎么觉着,她身上多了股倔气,跟以前的柔弱小女娃相比,简直是两个人了。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们还要进城,没功夫陪你讲话,”李元青比他脸色还冷,真是不想跟他废话。
谢文远面子真是搁不住了,再说他身边还有家仆呢,岂不是叫他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嘛!想到此处,谢文远轻咳了一声,双手背到身后,官腔官调的说道:“听说你们快要成亲了?这事不是真的吧,是不是你强迫麦芽同你成亲,如果是这样,李元青,我劝你还是早些认清事实,麦芽有我护着,轮不到你来逞英雄。”
此话一出,真是叫人惊死了,简直是无语以对,他这人自我感觉也太好了点吧?
麦芽是哭笑不得,她跳下马车,眼神奇怪的看着谢文远,不等李元青暴怒,就轻蔑的笑道:“不好意思,我真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谢文远,如果你不想自讨没趣,还是请赶快走吧,别挡着我们的路,有些话说的太多,就没意思了,你别自以为是了。”
谢文远听完她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很大声,“麦芽,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之前也说过,等到这边稳定了,便娶你过门,难道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还是你想用跟李元青成亲,来逼我就范,麦芽,别这样,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这话听着怪怪的,麦芽越听越不对劲,他干啥一直强调,她喜欢他,上次已经说的那样明白了,他不至于连这点都搞不清楚。再看看谢文远的眼神,不对!肯定不对,这小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麦芽下意识的回头看李元青,她忽然就明白了。谢文远这是眼红,得不到的,便要毁了。他要让李元青对她失去信任,让他们两人生出嫌隙,即使他俩成了亲,也因为有了裂缝的存在,变的不再牢靠。此番心思,真是够毒的。
李元青可不管他说的这些话,他一见着谢文远就有气,虽然他一向不爱打架,但此刻手却痒的很,恨不得揍他个天昏地暗才痛快,“谢文远,你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是请你别再来骚扰我们!”
谢文远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来威胁我吗?”
“你!”李元青拳着攥的咯吱响。只差一步,就要冲上去揍他了。
麦芽拉住李元青,在这里可不能打他,人多眼杂的,被人瞧见了,只怕要再生出事端,她轻拍了下李元青的手,安抚他的情绪,才对谢文远冷着脸道:“你闹这么一出,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可怜,也够无耻,如果你非要把事情闹大,闹出麻烦来,行啊!咱们一块到县城里去,到大街上,咱把事情都嚷嚷出来,这样的法子你满意吗?再不然,咱们一块到你家去,我倒要跟宏桂芹聊聊,问问她是咋管她相公的,你敢不敢?”
谢文远愣住了,他没想到麦芽反应会这样大,更没想到她会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什么咋样,这种事能在人多的地方讲吗?要是能讲的话,他也不用跑到城外堵他们,更别提要让宏桂芹知道,那还不翻天了,宏桂芹那性子,他可惹不得。
麦芽看他无话可说,接着道:“你不敢,对吧?谢文远,别让我看不起你!”
丢下这句话,她拉着李元青就要走了。临走时,李元青狠狠的瞪了谢文远,那眼神里,有警告,有威胁。让谢文远看的一阵心悸。
看着他们的驴车走远了,谢文远身边的小仆,小声的问道:“爷,咱要不要回城?”
“回去!”谢文远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上了马车,也往县城的方向去了。在官场待的这几个月,让他学会了谋划,岂料,他第一次实施的谋划,就这样失败了。也不尽然,谁知道李元青可会像面上表现的那样不在乎呢!想到此处,他的脸上浮现快意的笑容。
马车的脚程比驴车快,还没到城门口时,谢文远的马车就越过他们,从驴车旁边飞驰而过,扬起一片灰尘。
麦芽用丝巾捂着脸,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李元青把驴车往边上赶,尽量避开他们,还担心她呛着灰,“要不要我把车停下,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走?”
麦芽摇摇头,“不用了,咱们得快些赶集,也好早些回家,哪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李元青道:“好,那我尽量从这边走。”
麦芽偷偷望着他的侧脸,虽然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要问,“元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