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丧服的女人紧紧搂着怀中的才五六岁大的女儿,跪坐在地上,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些在自家忙忙碌碌的‘亲戚乡亲’们。
“宗汉媳妇儿,我家的牛病了,你们家那头牛我就牵走了啊。”
房门外一个憨厚的汉子走进打了一声招呼。
女人认得他,那是她丈夫的四叔,他家里那头‘病牛’,也是管她丈夫借钱买的。
身材臃肿的中年农妇扛着面袋子从她家中走出来,吐了一口唾沫,咧着一口大黄牙嘟囔着:“现在这小媳妇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还净吃白面精米哩,这么败家,怪不得把丈夫克死了。”
这农妇她也认得,是她丈夫的远方表婶,逃难来李家村的。
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她丈夫还是给了她一石的糙米,让她挺过冬天,在李家村安家落户。
屋子里其他的邻里乡亲四处走动着,看到什么顺眼的,扛起来便走,争先恐后的,有些甚至还因为争执打了起来。
她怀中的女儿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这些姨娘叔爷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拿自己家的东西。
一名穿着锦袍,拄着拐棍的老者走到她面前,慢吞吞道:“宗汉媳妇啊,现在宗汉死了,你们家那十几亩地呢,也没人种了。
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怎么种地?
村儿里商量过了,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这是咱李家村的地,也不能荒废了不是?
你把地契拿出来,大家帮你种,等到秋收的时候呢,也少不了你一口吃的,你看如何?”
女人没说话,只是用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面前的老者。
他是李家村的村长,是李家人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德高望重’,她丈夫还要管对方叫叔爷爷。
记得每年李家修祠堂,他都要来一趟要银子,但李家的祠堂还是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老者被女人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他扭了扭脖子,轻哼道:“你不愿意给便算了,地我也照样种。
那地契上写的可是宗汉的名字,是我李家的地,你就算是告到县衙去也没用。”
老者慢吞吞的离开,顺手拿走了一只花瓶。
她丈夫才出殡半天,家中就已经被搬空了。
一名四十多岁,模样邋遢,眼歪嘴斜,满口黄牙的汉子吊儿郎当的走进来,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屋子,他吐了口唾沫,骂道:“娘的!那帮孙子搬的真利索,连根毛没留下。”
这汉子她也认得,叫赖三,是村儿里面有名的闲汉,好吃懒做,四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婆娘。
赖三今天起来晚了,想搬点东西,结果却连毛都没捞到。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看向地上跪坐着的母女,猥琐的笑了两声,眼中充满了淫邪之色。
这女人就算是穿着宽大的丧服都掩饰不住那凹凸有致的身躯,三十多岁生了孩子,身材丰腴的好像能掐出水来一般。
而且跟村里那些黑粗的老娘们不同,这女人保养得当,皮肤白暂细嫩,就跟那些城里人一样。
以前赖三不止一次在半夜里幻象着要将对方压在身下,揉着她那丰腴的身子冲击着,释放着,而现在,这些却有可能实现。
一边向着女人走来,赖三一边淫笑:“弟妹啊,人死不能复生,宗汉死了,你这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这年头家里面没有男人是过不下去的,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放心,我不嫌弃你是寡妇的。”
原本一直都沉默的女人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剪刀乱挥着,疯狂的嘶吼着:“滚啊!都滚开!”
赖三被对方那疯狂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不敢再放肆,但他临走还是冷哼道:“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矫情什么?
爷爷愿你要你就不错了,家里面没男人,在这村子里你怎么活?
被逼到活不下去了,有你来求爷爷我的那一天!”
等到赖三走后,女人无力的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怀里的女儿瞪着眼睛道:“娘亲,爹爹呢?他们欺负我们,叫爹爹回来打他们。”
女人抬起头,眼中已经是无边的死寂。
她的丈夫死了,没人保护她们母女了。
赖三说的对,在这村子里她们迟早都会被逼死的。
他们要逼死自己,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死?
女人站起来,走到院子的一个角落中,挖出了一个小布包来。
那是她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她听母亲说过,自家的祖上来自湘西,曾经当过巫女。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家里也只有一些残卷留下来,并且告诉后人莫要去看,观之者不详。
打开小布包,拿出一卷残破的书籍,女人将其中的内容记下,紧紧搂着女儿,轻声道:“乖女儿,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女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女人却忽然将手中的剪刀狠狠刺下!
蘸着女儿的鲜血,女人按照书中的记载,在地面上画下一个巨大的血阵,上面充斥着繁复符咒花纹。
扯下稻草,女人笨拙的编织出来一个丑陋稻草人,将它放在血阵的中心。
握紧剪刀,女人搂着女儿那已经冰凉的尸体,低声呢喃着:“乖女儿,我们这就去找爹爹,咱们一家三口,永远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