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头也是不甘的,萧家的女儿哪有这么被人退货回家的?就算是皇帝,敢这么打脸也得付出代价才是。可当李治的私人书信送到萧家之后,萧家所有的准备便都不得不偃旗息鼓,因为他们发现这样接女儿回家已经是皇帝给萧氏留脸了,要不然将着萧淑妃的所作所为全部曝光的话,那萧氏的脸可就丢的干干净净了。
之前萧淑妃的跋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李治多年的乖孩子形象太过于突出,所以她们以为皇帝软弱可欺。但是等到如今皇帝一把甩出了那么多证据,才知道小瞧了这“懦弱”的皇帝。
只是如今已经晚了。萧氏发起狠来是连皇帝也害怕的,但是天下又不是他们一个氏族,又不是所有的氏族都交好。所以萧淑妃“失德”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全族肯定都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所以,不如就苦了女儿一个。
萧淑妃见着母亲来了,还跟往常一样以为是替自己撑腰的来了,喋喋不休的跟着母亲哭诉,可没想到等哭完,母亲只说了一句话“收拾东西,跟母亲回家吧!”
“阿娘!”萧淑妃震惊了。
“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当皇帝下定决心除掉你时,我们萧家都保不住你。”萧夫人一脸平静的“教导”着女儿,就跟平时无数次一样。
萧淑妃坐在地上,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冰凉。
不是保不住,是准备弃车保卒吧……回家,她忽然害怕起了这个词。
她是在世家长大的,自然无比清楚利益二字,她知道自己一直享受最多的资源,是因为自己是有用的。而她更懂得的是,无用的人,下场有多惨。
她见过不懂事的庶妹,姑姑,姨母等人,是怎么样平静的“病故”的。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到这个下场。
如果她是淑妃,她当然不介意回家省亲养病,可作为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女人,作为一个触怒了皇帝的女人,她回去了能活多久?
她在那里坐了片刻,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抱着肩头低低的泣了起来,萧母看着她这样子,知道她已然是明白了,于是便带着几分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背。
“他不要我了,他赶我回家,这便是不要我了。”母亲的手伸过来时,萧淑妃身子猛然一震,忽然就扑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恐怕那位是从来都没有要过你。萧夫人看着感觉到女儿扑在自己怀里的泪,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却聪明的什么话都没说。
她是宗妇,十三岁嫁人到如今,四男三女,经的见得比女儿可多多了。
男人的心,说可靠也可靠,说不可靠也不可靠,她这傻女儿就是拎不清。
哭吧,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哭了。萧夫人在心里头说着,抱着女儿任着她哭,等她哭够了,才对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认命吧,就算是为了你的孩子,也该学会认命才是。”
“孩子,”萧淑妃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在那里,上牙和下牙咯咯的打着架,有些茫然的自言自语,“我,我能活到那么他长大吗?”
她的儿子是三皇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将来不是没有胜出的机会,但问题是她能活到那天吗?
萧夫人在一旁听着女儿这话,心里头叹了声气,帮着她捋好了乱发,没有说话。
这保证她也不敢做。
萧淑妃在旁边坐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母亲说道,“好,我回家。不过临走前,我想拜别下宫里头的姐妹。”
萧夫人听着这话,眉头不禁的拧了起来,女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在宫中没有结仇都算不错了,哪里有什么姐妹。
她都要出宫了,在这个时候别给家里再添乱了。
看着母亲陡然严肃起来的眼神,萧淑妃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就像是你说的,为了孩子。我以前跟人争强斗胜,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要走了,去给人道个歉,被人冷嘲热讽一番,被人骂几句,让她们消个气,免得以后见我儿子时为难他。”
“有陛下在,他又是正经的皇子,谁能为难她。”萧夫人口中这么说的,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萧淑妃的做法,因为她毕竟也是当母亲的人,女儿虽然平时不大靠谱,但关键时候也应该有副慈母心肠才对。
皇帝让她来接女儿回家,却没有说不许她道别。也罢,这孩子回去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就顺着她的心意一回吧。
**“什么,求见?”长孙颖听说萧淑妃求见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只翻着手上书懒洋洋的说道,“说我病了,不见。”
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或许是跟着李治生了嫌隙,或许说李治的凉薄让她感觉到可怕,所以她对着李治的心情很复杂,竭力避免与他碰面。
纤云的死去,李治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凉薄,以及这个宫廷中莫测的人心都让她觉得疲倦,所以她最近对什么都感觉到没有热情。若非女儿年纪还小,她甚至都准备跟徐芷一起去入道了。
萧淑妃被赶走的消息她知道,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她对于这个罪魁祸首实在是没有好感,所以连见她一面都不想见。
“可是,淑妃执意要见你。”通报的宫女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说道。
自从纤云走了后,她这里根本找不到一个能代替她的人,新来的这些连个挡门都不会。
长孙颖皱了皱眉头,还想再说话,就见着刘绣匆匆的走来,面有难色的说道,“萧淑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开,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见您一面。如果错过了,肯定会遗憾终身的。”
长孙颖听着萧淑妃这么说,十分烦躁,但是一看刘绣她们便也知道她们应该没办法挡住人,只能扔了书起身,“走吧,我倒是要去看看,她怎么叫我抱憾终身。”
**长孙颖到外头见萧淑妃的时候,见着她跟往常的打扮大相径庭,卸去了金凤翟冠,不过也是二十多岁的少女。
只是,她一看到萧淑妃的脸,就不仅想起因她而死去的那些人,心情顿时恶劣了起来,直接黑着脸坐在那里朝着她问道,“你今天又有何贵干?”
“这场到底是你赢了,我认赌服输。”萧淑妃坐在她面前,忽然阴阴一笑,抬起头来时,眼角眉梢的戾气还是一如既往。
她口上称输,但是只怕心里头却没有半点不服。
长孙颖看着她仍然绷得板直的背,看着虽然素装却是不减凌厉的女人,只觉得有些悲哀。
她争了这么久,处处不输人,但结果却是大输。
而自己呢?在被人眼中看起来也许是赢家,只有自己知道,这胜利的味道也是苦涩不堪。
这年头,哪里有什么赢家。
“你,”长孙颖看着她,生起些兔死狐悲之感,正想要说话,却见着萧淑妃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些诡异的问道,“你那天问我的事情,我想通了,可是你想通了吗?”
“什么?”长孙颖愣住了,觉得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
“陛下很喜欢你吧,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那天他接你回来给你打伞,我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应该是对你宠若珍宝。”萧淑妃坐在那里,说着说着,却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然后抬眼看着长孙颖时,眉间既有笑意,却也有恶意,“还真是令人羡慕呢。”
“你想说什么?”长孙颖看着她诡异的面容,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直接要怀疑她精神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