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父亲难道没有听到下头那些奴才们的话吗?历来高门大户里的主母,若是没有子嗣傍身,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吗?女儿如今的这般情况,父亲您真觉得我嫁过去会有大好的前程?”展欢颜却是不以为然的冷冷一笑。
言罢她便背转身去,不和展培对视,继续道,“更何况二妹妹和母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只怕是母亲就第一个不会同意,倒时再为了我的事闹的家宅不宁,反而是女儿的不是了。”
展培的眉头皱的死紧,迟疑了一下道:“你母亲那里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你嫁的好,她自然也是高兴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那么二妹妹呢?”展欢颜道,“我可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情再去招别人恨。”
展培抿抿唇,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心里思量了一下,便道,“这件事我也仔细的计较过了,说起来也是祸不单行,接二连三的你们姐妹两个都出了事,既然大夫诊了你不能有孕,那么就索性顺水推舟,到时候会由你母亲做主,把雪丫头做你的陪房,一起送过去。来日里待她得了子嗣,你接过去养在膝下,总归你们姐妹一家,不会离心,也省的叫外人占了便宜。这样一来,你二妹妹有个归宿,也能帮衬着解了你的危机,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让展欢雪和她一起入梁王府?原来不止是要拿她去攀龙附凤,更是要将她再拖出来利用一把,给展欢雪做一次垫脚石,好让对方踩着自己青云直上。
展欢颜听了这话险些忍不住笑了出来,若说是方才她的心里还有几分恼意,这一刻却是已经完完全全的冷静下来。
她回头,笑着看向展培,字字苍凉:“父亲,这个法子,是您一早就和母亲商量好的吧?梁王那里你们不好主动找上门去兴师问罪,所以就把我推出去,让二妹妹借机翻身,光明正大的再入梁王府?父亲,若是母亲这般替她谋算,我无话可说,可是我也是您的女儿,在您心里,我难道从来就不过只能够着给二妹妹做一块垫脚石的分量吗?”
什么要借展欢雪的肚子替她稳固地位,若是有朝一日展欢雪得了儿子,那么不用想,也就是她被扫地出门腾地方的时候了。
她的好父亲,当真是打的好精明的如意算盘。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不懂事?反正今天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你说了,你不要再捕风捉影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心思被她料中,展培脸上挂不住,怒声喝道,“这些天你就老实的在墨玉斋呆着,把身体调养好,别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要禁我的足?”展欢颜觉得好笑,冷不防就一声笑了出来。
展培却是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跨出门去。
外面的天光大盛,展欢颜看着他匆匆而行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睛被这日头刺的发
琦花端着托盘在门外站了许久,这会儿见展培走了才大着胆子进门,低声唤道,“大小姐——”
展欢颜从门外收回视线,没说什么,从她手中取过一碗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的脸色平静的可怕,连一丝的表情波澜都没有,可是手里端着那碗茶却一直都在不停的发抖,咬着嘴唇隐忍的厉害。
琦花的心里发酸,忍不住落下泪来,跪着爬过去握住她的手,“大小姐,您心里若是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
她用力的握了展欢颜的手腕,可是展欢颜的手依旧在止不住的发抖,滚热的茶汤溅出来,落在身上也浑然不觉。
“大小姐——”琦花哀哀的唤了一声。
展欢颜虽然用了全力压制情绪,可最终还是难掩心中的愤怒,狠狠的一挥手把手里剩下的半碗茶砸了出去。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她拿了外物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情绪。
瓷碗砸在门框上,四分五裂,碎瓷片落了满地都是。
琦花吓的抖了一下,她仰头去看展欢颜的脸。
展欢颜却突然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将眼底泛起的水光遮住!
“你出去!”展欢颜道,声音沙哑低沉。
琦花担心她会想不开,赖着没动。
“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展欢颜道,用另一只手把她抓着自己裙摆的手拉开。
琦花拗不过她,只能噙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房门合上,屋子里的光线瞬间便黯淡了几分下来,展欢颜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她的眼眶酸胀的厉害,可哪怕是屋子里没有人看见,她也倔强的忍着,不叫自己落下泪来。
她不想为了不值得的人落泪,她就只是觉得愤怒,仅此而已。
然后便听见头顶有人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何必呢?想哭就哭出来好了,这么忍着,不难受吗?”
话音未落,宽厚微凉的手指就已经捉住她的指尖,将她挡在眼前的右手拉开。
这一刻展欢颜的心情差到无以复加,哪怕是见到他也提不起一丝应对的力气,她便索性沉默着往旁边别过眼去。
北宫烈捏着她的手指在掌中握了握,其实遇见这样的场面他也觉得尴尬,更何况这安慰人的营生他这一辈子还从没做过。
展欢颜一直偏着头没说话。
北宫烈无奈,最后只能僵硬着手臂轻轻揽了她的脑袋,将她的脸压靠在自己胸前。
那一瞬间,眼前整个世界突然一片漆黑,陌生而浅淡的香料气息扑面,展欢颜眼眶里蓄积了许久的一滴眼泪终于溢出,落在了他的衣袍上。
北宫烈一直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却在掌心慢慢透出的暖意当中点点缓和了下来。
展欢颜偏头缓了缓情绪,然后便起身,从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自嘲的笑了笑,“臣女的家务事,让陛下见笑了。”
北宫烈侧目看了她一眼,唇角牵起一个冷冰的弧度道:“还是觉得很委屈吗?”
展欢颜弯了弯唇角,却是想也不想的摇头:“起初也只是觉得有些愤怒罢了,横竖我也没有准备按照他们设计的路子走,没什么好委屈的。”
此时她的眼中已经再度清明一片,完全寻不到方才哭过的痕迹。
北宫烈闻言,突然好脾气的笑了笑。
展欢颜觉得莫名其妙,回头朝他看去。
北宫烈撩起袍角在展欢颜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毫不自觉的端起桌上的那碗茶饮了一口,唇角扬起的那一个弧度赏心悦目。
他的视线睨过去,这才开口:“其实你若真要寻个立竿见影的法子来出这口气,倒是不妨重新考虑一下朕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建议。”
展欢颜皱眉,脑子里飞快的把和他之间仅有的几次会面经过都过了一遍,心里还是一片茫然,正在狐疑的时候却是觉得腰间一紧,下一刻已经顺着那人缠在她腰间的手臂倒落在他怀中。
北宫烈的手臂横压在他腰间,紧紧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