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初亦目露寒光:“翟师侄,你应该清楚,今日此事已成定局。你还是好好配合我们,莫做困兽之斗。”
翟容问:“难道,几位前辈要动用江湖的审讯方式?”他道,“江湖没有律法束缚,比典狱司更加残酷。”翟容断然拒绝:“恕晚辈难以从命。”
赵海极被他倨傲的态度激怒,大手一拍案桌:“翟容,你这是目无尊长。”
此言一出,濮初与柯白岑掌中的铁剑同时“呛”地一声龙吟。林朗先生衣袖无风自鼓,一双“伏羲指”在袖中劲气鼓荡。
翟容身上,亦衣袂猎猎,向上扬起。
他们身边,忽然飘下的无数翠绿的竹叶,在平地转起一个龙卷旋风。那些带着春日新绿的细叶,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从地面上横扫而起,在众人头顶如雪如霰一般,重新飘落。
叶雨飘舞,落到众人身侧,又哗啦啦被他们的内劲激射开来。
除了柯白岑落了满头满身的竹叶,所有人皆衣不沾叶。甚至包括那位在安业寺做主持的明世僧,显然也是一位内家高手。
双方以竹林绿叶,初初试探。
几位前辈感觉到了面前这位少年,年纪轻轻就拥有非常不俗的实力。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四位前辈身影晃动,绿竹糁雨,再度平地席卷。四条身影分玄机、朱阑、青屏、白罩四象,将翟容牢牢围在中间。
林朗先生他们通过方才的试探,他们知道,必须不惜屈尊,下重手,才能控制住这名北海门的少年弟子。
他们也不想下重手,把这孩子打得非死即伤,只怕后患无穷。
林朗先生相劝道:“翟师侄,你要明白,那姑娘身上疑窦重重,可能是打开巨尊尼的缺口。你不该做苟害苍生的罪人。当为整个武林考虑,为整个大唐考虑。”
北海那杜先老头儿极其护短,又甚是无赖,若听说他们几个人,伤了自己这个视作宝贝的爱徒,还不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还是以规劝为上。
奈何,翟容根本置若罔闻,将面前的案桌一把向他们掀推过去,似乎打算借机逃走。
濮初先生哪会容他如意?
手中长剑出鞘,剑光一闪,排空驽气当作暗器一般向翟容袭来,哗啦一声,那案桌被切成两片。
其余三位前辈分三路,向他包抄过去。翟羽说过,那姑娘虽然与摩尼奴有着丝缕相关的痕迹,但本身武功有限,只要拿住翟容,那小乐师就不足为了。
案桌碎裂处,翟容倒身翻出。
身后林朗先生,一双手指并疾如电,向着他背后要穴点去。翟容在他面前如幻影一般虚晃,叠浪步层层而出,转动身形冲向柯白岑。
柯白岑挥剑芒起,如万点银波刺向翟容周身。
翟容是来见长辈的,身上的兵刃都留在门口小沙弥的手中,此刻赤手入白刃,夺过了柯白岑手中的长剑。
剑花一挽,已经成了攻势。
赵海极手中重刀反刃,以刀背砍向他。
翟容拧腰避过赵海极的刀,一掌打在柯白岑肩头,柯白岑武学修为普通,顿时剑散功架也散了,整个人如一只蹁跹白鸟一般跌在竹叶堆中。
他脸色惨白,一半是受伤,一半是骗了好友的痛心。他从地上堪堪支起身子:“宜郎,你可知道,如果她真的是巨尊尼麾下的摩尼奴,带到了中原会有何等后果?你可以承担吗?”
翟容将手中剑气挥圆,冷笑:“你们说若若是摩尼奴,证据呢?你们只是在捕风捉影。”
濮初先生声音清冷:“翟师侄,不管我们证据是否足够。如今我们要将她带走。你要记得,你是中原武林的一员,你应当站在我们的立场上。”他手中的太阿长剑,青芒暴长暴短,拦在翟容面前。
他们虽然暂时拿不下他,但也能够令他难以脱身。再磨蹭上一会儿,他们的弟子们,应当已经制服那小姑娘,将她带入密窟。到时候,这位翟家郎君就是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她。他们则可以敲牙伐髓,让那姑娘乖乖开口。
翟容掀桌案,被林朗先生击退;击打柯白岑,也没有多少效果。总体依然是被四位前辈死死压制着,他只不过在腾挪中,引带着在场的所有人,离了那胡案,虚虚移动了四尺距离。
翟容沉着地再次判断了一下方位:这四尺,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这里是安业寺,他自襁褓之时就会来此处小住。这里每一棵像样的树,他都爬过;每一个墙头他都蹲过,万亩杏云林是他童年玩耍之处。
他很清楚,将对方带出来四尺之后,那潜伏在佛堂屋顶的崔氏兄弟,可以为他做什么?
果然,听得头顶一声尖锐箭响。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支锐箭穿越众人的包围,直接射到了翟容的身边,那箭身后面青灰丝丝,连着一条细索。
翟容剑刃挥开林朗先生的一指,手上往那箭身上一搭,握住那根细索。他脚下一蹬,同时那细索也回抽,翟容借着细索上的力量,身形如同飞梭一般,向着斜上方飞去。
“拿住他!”林朗先生心中一紧,居然有人接应翟容?
只听得“嗡嗡嗡”一片,十几支箭矢仿佛密密交织的铁网,将几位前辈顿时压得迟了一瞬间,翟容便在这个空隙,腾空而起。顺着那细索的方向,迅速向僧房屋顶飞跃过去。
方才的打斗,翟容将众人引离原先的位置,以便箭手出击。
崔瑾之、崔澜生弓弦上各自扣着五支箭,玄甲军的神箭手不但箭法准,而且有以箭雨阻人的能力,只是比较讲究角度。
翟容将四位前辈,带动到方便他们动手的角度,崔氏兄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在他与崔氏兄弟擦身而过时,崔二十一郎低声告知了聂大哥他们的所在,随即回头继续阻射濮初先生他们。兄弟俩五箭双双连珠齐发,十支铁箭以巧妙的手法,交织缠绕,将那些江湖高手再次压得一压。
濮初先生他们被箭矢射得无法飞身而起,不禁泛起一股凉意:他们的确看住了翟容,可是反过来,又何尝不是他一个人看住了他们?
对方的箭术,一看就是军队出身。唐律对于军人是有保护的,江湖人面对这些有军阶的军人,是不能随意出手伤他们。几位江湖前辈,感到很被动。
看到翟容已经顺着他们射入包围圈的带绳飞箭上了屋顶。崔氏兄弟继续芒箭狂射。四位前辈则投鼠忌器,一时被强按在了这里。
翟容翻出安业寺的庭院墙,向杏林密布的僧房处赶去。
不知道,聂司河他们是否将若若带出来?
杏花白瓣划掠过他的黑发,他疾奔如同一只滑过湖泊的飞鸟。
第85章 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