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2 / 2)

秦嫣见他生气,道:“我去试试哪些是刀奴?如今他们与军卒们衣饰相同,很难辨认,怕军卒们吃亏。”

翟容反而阻止了她:“若若你不要太在意,这些事情与你无关。”翟容看出她很想做些什么,“秦将军有办法辨别刀奴与他的部众。”

翟容带着她退出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的那群军帐,对她道,“你看仔细他们的致死伤口,跟你的那个草字圈有没有多少差异?这可以让我们寻找到星芒教管理各个草字圈的方式。”

“嗯。”秦嫣得了这个命令,立即蹲下身,一个个尸体翻检着。这里每一个死去的军士,都应该死得有价值。

血火缭乱之中,秦都督带着徐高将军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看着眼前敌我难辨的混战,徐高将军手中银枪呼得刺中一名刀奴,冲着全军大声喝道:“带水战红巾!”

但听得一声声整齐地呼应,那些秦将军部队的军卒们,纷纷从腰带里抽出一条红绳,带起红巾。他们的扎法非常奇特,用的是东海渔民常用的“革缠四季结”。这种打结方法明快简单,但是需要手指有特别的扭转,是中原士兵进行水战使用的打结方法。西北地区干旱少水,根本没有水战之说,此刻大部分人拧成绳结绑在手臂上。

当看到小部分人手法不灵活,甚至根本扭不成绳结,当下再无任何犹豫,臂缠红巾的军卒们立即以长矛短刀同时扎入这些人的身体中。

这些正是星芒教的刀奴。

刀奴们对付普通军士毕竟还是有着不小的优势,那些刀奴见无法隐藏身形,便与对方砍杀成肉搏战。他们出手十分狠辣,有兵器用兵器砍,没兵器用白骨错裂手,活生生将唐军给杀成一团乱麻。

翟容道:“若若,我们最欠缺的就是关于星芒教的细节。这些还是草字圈的普通刀奴,天字圈和地字圈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些都要依靠你的眼睛去发现。”

秦嫣想了起来:“牧刀人没有出现。”

牧刀人是这一群人武功最强大的杀手,翟容在宁高山镇与莫血交过手,对方的境界至少在俐偲毗之上。

翟容说:“你帮我盯着看,哪个最像牧刀人?我怀疑他混在人群中,伺机刺杀各位将领。牧刀人武功太高,要在他发动之前就剪除掉。”

秦嫣也觉得,牧刀人真的只能依靠她去慢慢寻找出来了。他们开始在整个军营四处不断游走。

翟容目前的武功是依靠“曲全盟”的非常手段才暂时拥有的,而这些牧刀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通过自身苦练拥有的能力。这些人那超越常人的体能究竟从何处而来?星芒教是否可以大批复制这样的人?这些就是翟容负责的“云烟”计划中,需要去摸清、探底、寻找出破解的地方。

秦嫣的目光从所有混战中的人群中一个个看过去。

她看到在那些对战的人群中,隐约有中原高手在防护着将领们的安全。这样也限制了牧刀人的突刺行动。

秦嫣心中略微安定。既然,几位将领都有承启阁派出的江湖武者进行暗中保护,那么,牧刀人想要潜伏而出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式就是……她顿时有了搜寻的指向。

她将混战中穿着唐国军卒的刀奴们一个个仔细看着,她判断,这个草字圈的牧刀人,应该乔装成为普通刀奴,以对敌的方式,慢慢接近着几位唐国将军,然后凭借卓绝内力,暴起出手:“郎君,那个,他的动作跟刀奴不一样。”

刀奴们为了符合培养“摩尼奴”的手段,在武功上的训练非常单一、僵硬。那牧刀人正混在刀奴之中,伪装成这种寻常草字圈刀奴的行动。可是,秦嫣还是能够将其辨认出来。

那牧刀人好不容易,觑到了一个机会,飞身向徐高将军刺去。徐将军在战场上经验丰富,但是对付这种武功出神入化之人还是有些够不到。他手中长矛旋转起来,想要将那牧刀人挡在刀风外。

牧刀人一声大叱,手臂便破入刀圈,一双赤手要打入徐将军的胸口。徐高将军只觉得自己命要休矣,手中一顿乱挥。忽觉得眼前一花,一声重响在耳边传来。回头一看,只见那个一直蒙着脸,自称是秦小娘子夫君的年轻人出现在自己的近旁。他的手掌仿佛能够开裂巨碑,一掌拍在那牧刀人的天灵盖上。

“曲全盟”长辈灌注在翟容体内的功力,白龙破海一般,咆哮着冲出体外。那牧刀人甚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恶狠狠拍出了两丈有余。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具死尸。翟容经历了在柔远镇与莫血的较量,已经知道这种牧刀人是比刀奴更固执的信徒,不可能撬开他们的嘴。所以不再在这种危险人物身上,多耗功夫了。

翟容一击将牧刀人打死,旋即转身回到了秦嫣身边。徐高将军被他从牧刀人手下救出一条性命,向他遥遥一抱拳。翟容也抱一抱拳。

牧刀人一死,刀奴们又无法通过军衣掩藏身形,军营里的这场潜伏偷袭很快就被镇压了下来。

军营的另一面,阿束难也被鲁将军大刀一挥,砍下了马背。他所带来的那些上马为军卒,下马为牧民的族人,都被砍的砍,捆的捆。

卢五郎几拳头便将已经受伤的阿束难打得满嘴满脸都是血。一上战场没有人会心慈手软。将他绳捆索绑,和鲁言修将军一起,把阿束难带到了秦都督和徐高将军所在的中军大帐之处。

因为此人的夜袭,加之星芒教徒的潜伏刺杀,折损了好几百个精兵。尤其是那些被星芒教徒换了衣衫的军卒,是躺在军帐中,整什整什地割断了喉咙。

徐高走上前去,一把捏开阿束难的嘴:“你为何要偷袭唐国军营?”

阿束难一张脸难看之极:“嗬……嗬……”仔细看去,他的舌头竟然已经被全部切掉了。断口红肿但是却并没有溃烂,应该是敷过药物的。这些大漠上的牧民大多并没有文字,除去了舌头,就几乎无法交流了。

他带来的牧民们哭嚎起来:“族长说,我们不过来,我们的女人和孩子都会死!族长,你答应我们会打赢这一仗,就像你以前带我们打过的所有仗!族长……”

阿束难两行血泪从他粗糙黝黑的脸上挂下来。很多年前,为了部落的安危,为了能够在狭小的山谷中获得一个安逸的休憩之地,他将灵魂出卖给了恶魔。星芒教那些神秘似鬼神的高手,帮助他稳定了部落,逐渐拥有了权势。这一回,他们将他舌头摘去,让他为他们打前站。这也是他无奈的选择。

星芒教敷在阿束难舌头上的□□,可以使得他战力暂时提高,但同时也是一种剧毒。他两眼一翻,顿时死去了。秦都督军中的医师过去检查了,证明此人是中毒而亡。他下令:“偷袭军营者,除能提供口供,将功赎罪者,一律格杀!”

便有负责通译的军卒上前,跟这些部落牧民一一通传。然后就由军队里专门负责刑讯问话的军士们,将其一一分开讯问。

军营里那些刀奴以油脂浆液点燃的烈火,难以完全熄灭。被水浇了以后依然在到处火光流淌。但是军营里重新渐渐恢复了平静。

翟容和秦嫣坐在一个小马圈的木栅栏边,看着东方的熹微渐渐来临。

翟容道:“第一波试探结束,可以确定三件事。第一桩,哪怕你藏身在数千人的军营里,星芒教也有办法追击到你;其次,他们使用的应该不是犬类,军营里蓄养的大型猎犬是不会容它们无声靠近的;还有就是,他们会控制部落牧民。”

秦嫣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我们会有人去查,阿束难的部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这个情况,应当只有阿束难自己知道真相。”翟容道,“我们如今继续在军队里接受保护,这支军队很快就会面临第二次冲击。”

“我们还要留在这里?”

“若若,”翟容双腿蹬着粗糙的木栅栏,“我们必须在这里。”

“我很担心父亲。”秦嫣道,旭日嫣红的颜色将她两颊染得透红,“我不希望他们因为我卷入这种危险。”

“若若,我跟你说过了,”翟容侧转头,劝解道,“这两千军卒是大唐设在此处试探星芒圣教的诱饵。”

秦嫣顺手从木栅栏边,摘下一棵长长的枯草,折下一段放在口中咀嚼着。

翟容说:“第一战,我们要踏着这些唐国军人的身体前进。若若,你要清楚自己的使命。”

一夜的烈火熊熊,秦将军营里覆盖着的薄薄积雪很快融化。清晨的微光,使得湿漉漉的地面呈现出黑暗的颜色。而中军帐前的大纛,长长的飘带高高迎举到空中,红底黑字的“秦”字,顶天立地,昂然霍霍。

秦嫣咬着唇角,低着头,试着放弃自己作为女儿的身份,尝试从唐国的整个格局去考虑这个问题。

自两个月前起,秦将军奉任城王李道宗之命,从九原郡奔赴伊吾州,就已经加入了这次的计划。父亲身为唐国军人,愿意成为承启阁踏骨而行的计划中,那片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