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柯白岑。他外出去了,不在宫中。”
“你跟柯仙人重新做兄弟了?”秦嫣笑,“没想到郎君也有听话的时候?”翟容被她取笑了,捏捏她的纤腰。
柯白岑最近这些日子在南海找药,确实不在高昌王宫之中。那日麴鸿都说要让柯白岑去给智胜治病之事,翟容也只是将她挡开,并不言明柯白岑到底在不在宫中。麴智胜是感染风寒,加之急于亲政,风邪入体导致发烧。麴鸿都与其说是焦急自己王弟的病体,还不如说是找个机会,到高昌宫中,来见一下这位伪驸马。
又过了三日,祈云殿里日日不可言说。
凤嘉宫那边,则传来消息。落柯通报说,公主写了折子让驸马过目。
“写了什么?”秦嫣跳过去,拿起来,手卷上暗香袭人,一股浓郁的女人香。
“写了什么?”翟容问她。
“说是,麴智胜已经病体渐渐见好,只是国事还要暂托驸马与王姊共同协助管理。”
“知道了。”翟容让落柯去回话。
秦嫣拿着手卷坐到他身边:“你要去处理国事了吗?”
“玩几日再去。”
“听起来你像个昏君。”秦嫣指责他,已经“玩”了那么多日了。
“如果我姓麴,当然是个昏君。问题是,我姓翟。”翟容提醒她,“他们自己的国家总要自己管理,这先前也跟麴鸿都说过了。”他想起,五年来麴鸿都皆如今日般一副依赖自己的模样,先前若若没回来,她依赖也就依赖了。毕竟她父亲重病人事不知,夫君张定和又早逝。处境还是挺让人同情的。可是,那夜他已经明白告诉对方,他的娘子回来了,为何还要又是送手卷,又是提国事的,显得他们双方私底下互动很多似的。
他看一眼若若,这姑娘也就是对男女相处之道不甚通明。对于麴鸿都如此明显的一次挑逗,完全看不懂,还在笑话他是个“昏君”。他见秦嫣依然握着那卷纸,索性一把将她的头按上去。
“你做什么?”
“若若你闻闻,这是熏香的味道。唐国女子都如此。”
“可我不喜欢,鼻子本来可以闻到很多其他东西。被这种香料一冲,还能有什么用处?”秦嫣揉头道。
“我就是让你知道,以后回了唐国,不准熏这种东西。”翟容道,他清楚她是个多随众的姑娘,一点儿主见也没有。在敦煌的时候,没用上熏香那是她当时身份低微,根本没资格用熏香。等回了唐国,就她那一脸好奇加喜欢与人交往的性子,还不知道跟旁人混成什么模样?他得先教教她:“闻着恶心不恶心?”
秦嫣被他洗脑成功:“恶心。”
“这就对了。”翟容笑着揽她在怀里。
此刻,落柯通报,说定制的糖到了。落柯低头将一包放在竹篾编篮中的高昌香糖放在檀木托盘中,恭恭敬敬送了上来。他不敢看这一对没脸没皮,已经在祁云殿中翻云覆雨不下床榻整整……算不清日子的……那个啥了。
秦嫣渐渐适应了要被人服侍的生活,落柯过来也努力学着不尴尬。
等落柯走了之后,便抽开丝绦绳结,将那糖盒打开。一看里面八卦玲珑状摆着八种不同的口味。她拈起一块,自己嘀咕着:“不是六种吗?什么时候变成八种了?”拿了一块没尝过的放在嘴里,“唔?橘子的?”橘子长在南方水土丰足之处。在西域,橘子是很珍稀的,她忍不住转头看看翟容:“郎君,你如何买到的?”
翟容笑而不答。
三天前,翟容派人出宫,让做高昌香糖的店铺,重新做两种新口味出来。还限令今日必须做出来。
拿到这个订单,店铺老板心里苦啊。他原先那六种口味的糖,就一直卖得生意兴隆,在唐国也是风生水起,有不少打着他们高昌香糖的名号,大发其财。
还要设计新口味?!
新口味有那么好设计的吗?既能够原材料入糖,香味、甜度、口感都保持好,还能够方便储存、制作、运输……可是,那来订糖的贵人使者,一看就是不但银钱充足,更是隐约有着强大的势力后台。小小一个糖铺掌柜哪里能够拒绝?没有办法,才勉强制作出了两批口感合适的新小样,专程送给这位不知名的贵人。
至于糖铺掌柜事后留了一部分放在柜台上出卖,因材料不适合久存只能掐着点卖,反而成了一桩大生意,引起高昌乃至整个西域人的越发哄抢……那是后事了。
看到秦嫣吃到了两种新口味的糖,翟容心里的一口气方才平顺了下来。步陆孤鹿荻虽然是个女人,可却是第一个给若若买齐六种口味糖果的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怎么也得打压下鹿荻一头才行!
“好吃吗?”
“我会不会被你养成猪?”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
“你让我给你生孩子!那不是更像猪?”秦嫣道,“回了河西,我去赚点钱吧。我觉得我适合经商。”翟容靠在卧榻上,都懒得搭理她。在他身边混吃混喝不好么,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第168章 风来
不几日, 翟容收到了小纪发来的消息:巨尊尼在烟栖谷。秦嫣便整装出发了,因为不放心翟容,经过协商, 步陆孤鹿荻率部进入接近高昌地界的云开山麓。
春天渐近尾声, 满地红花消落。
凤嘉宫中,椒香贴壁, 明珠为灯。
麴鸿都整理鬓发,为自己染上鹅黄, 涂抹上胭脂。宫人替她披上鹅黄色的绢纱外披, 金缕银凤、花枝满绕。
她屏退左右, 披着满头青丝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
打开一个朱漆妆奁盒,上面是一层厚厚的漆雕,镂刻着曼陀罗纹样。她的手指按动其中的一片花瓣, 触动了机关,只听见轻轻一声“铮”,一块小小的木板被推了出来,里面是一张丝绢。
麴鸿都用手指抖开展平, 这是一张形神俱佳的人像图。
绫纹绢纸上,画的是个唐国少年。
他穿着一件浅色胡服,单足立在一面大鼓上。红艳艳的鼓面侧边, 描绘着鸾凤祥云的图案。
麹洪都染着豆蔻的手指,轻划那画中少年郎的脸。
上个月,祁云殿的落柯将她误带入驸马寝宫,她又一次见到了容郎的脸。
他站在祁云殿的暗廊前, 仿佛月有华、雪初霁。如七年前一样,将她的眼眸到心神,再次照个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