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1 / 2)

麴鸿都再次愣住,她自己画的时候,年岁尚小,画得并不好。后来张定和给她的则画得惟妙惟肖。所以她后来就将自己幼稚的笔墨销毁了,每夜看的就是张定和的手笔。

翟容道:“定和公子应该对公主很情深义重,你又是如何对待他的呢?”

“他没有!我们只是政治联姻,他整日在外面奔忙,很少理会我!”

“很少理会?”翟容看着麴鸿都颤抖手指中捏着的绢纸道,“公主对在下,既无缘又无分。想来以公主的身份,这点事情只能是夜深心底的一点小回忆。定和先生能够发现,并且给你画了这么一张图,怎么不用心?”

落柯端着粉匣过来,翟容不耐烦地道:“公主快匀了粉出去吧,你当初如何对待定和公子,如今我对公主的心思也差不多。将心比心,希望最后一件事情我们还能做完,这五年除了公主对我下毒这件事情在下略有不满之外。其他事情。我与公主合作得还是顺利的。善始善终吧,公主多想一想,你们麴氏掌握着多少性命。”

他索性高声道:“传一个服侍公主的宫人来,让公主匀了妆。”

少顷,一名梳高鬟、着长丝裙的宫人进入驸马寝宫,落柯端起铜镜,宫人为公主匀粉,为公主将满头珠钏都重新一一扶正。然后扶着麴鸿都向门外而去。

翟容目送着她的背影,手中握着的厚釉茶杯放到案桌上,忽然叹了一口气。落柯转头看着主人。翟容道:“落柯,先前赶你走你不肯走,如今可愿意跟我一起吃回苦头?”

落柯长身而跪:“落柯的身家都是主人的。”

翟容侧耳听着,果然,过了一会儿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张驸马被人假冒了!里面的定郎是个冒充者!来人啊!护驾!活捉假冒者!”

得不到你就杀了你?

翟容依稀记得自己也这么想过,可是最终没有能够做出来。因为总觉得有点禽兽。可是有些人可能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合适的。

祁云殿前顿时烈火熊熊,高昌明成宫中兵马铁流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高昌国不设宵禁令,整个王城的安全,高昌国都的安全,都靠明成宫中的重甲守军来维护。这些兵将均不是中原宫廷中那些皇亲子弟,而是真正从战场上血战无数次的精兵强将。他们强悍的武力,保证了高昌这座大西域道上最庞大枢纽的日夜安宁。

今日,高昌国的掌政公主,红豆公主的振臂一呼,这头巨兽顿时涌动起满身可怕的力量,向着祁云殿而来。

麴鸿都回头,几缕散发在她脸颊边翻飞。

明成宫数万守军的铁戟寒光、猎猎火把,映得她娟秀的脸面明暗不定,眉目间几乎带着一点狰狞的咬牙切齿:四年前,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斗不过一个死人,她不求他的心只求他的人,要将他毒成废人。如今她知道,那个女人回来了,那就让她也得不到他!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世间,那些苦头她不甘心一个人尝!

她知道他身边有大唐的武人高手,她知道他自己武功也不错。如今她要让他围困万军之中!

……

……

烟栖谷位于一座大雪山侧,纪倾玦、施摇光、石越湖、关客鹭他们与秦嫣翻过一片积雪皑皑的山梁,进入了烟栖谷。此处有雪山上空凝聚的无尽烟霭,降落在这里。走入这片石谷中,三四尺外就看不清楚了。

他们这一回的力量可谓空前,秦嫣不仅武力能超越往日他们曲全盟的高手,作为阵枢的她,她同时又是一位阵师,与施摇光互相呼应。

经过一番血战,最后一个巨尊尼倒在了云雾缭绕的烟栖谷中。在将其身首分离之后,众人都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群不知道怎么出来的前辈异人,本来应该在天山颐享天年,得到一个天人合一的永生之境。却为了贪图尘世,而逆天而行,为人利用不惜杀伤无数人命。

风云滚滚,所有的故事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走出烟栖谷,远远看到白鹘卫们都在山谷前等着他们。甚至连受伤的崔澜生也身着一身襕衫,头戴镤头,坐在一辆无篷的马车上,等着自己的兄弟出来。那些年他经常挑自己兄弟的刺,这不放心,那不放心。其实,崔瑾之是白鹘卫中唯一加入“归海一涛”阵法的箭手。崔瑾之不顾满身厮杀过后的尘土,飞奔着过去抱住自己的兄长。

聂司河看着小纪,说笑着:“都快做新郎的人了,还弄得衣衫破烂。”小纪微笑不言语。石越湖和关客鹭已经被陈蓥拉到一边,问了他们是否受伤,又看了看施摇光,看着姑娘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了心。

秦嫣也习惯了翟容不在场,他跟旁人身份不同,还是要顾着高昌那一头的。

他们骑马向着河西而去,云开山下都各自分手。纪倾玦要早些赶回北海,筹备婚事;关客鹭和石越湖一个是掌门,一个是副掌门,长久不回山门,需要快些将巨尊尼已经完全歼灭的喜讯带回中原江湖;白鹘卫们则要回到中原去复命;陈蓥打算带着施摇光去岭南转一圈,如今暮春,路上走个一个来月,正好赶上吃荔枝……

翟容在高昌的事务是承启阁另一个系统的事情,要动用的不是这拨歼杀巨尊尼的人手。秦嫣一个人向高昌过去。

经过处月部落的时候,她发现除了一些部族牧民和一部分桑迟将军带领着的守军,鹿荻他们都不在了。一问之下很是受到了惊吓:翟容被高昌公主麴鸿都出卖,如今他假冒高昌驸马的事情行将大白于天下。目前他被高昌明成宫的重兵围在了宫城西侧的仙人承露台上,翟容点燃了储备在承露台上的狼烟,吸引了高昌一带各处兵马前往。

郎君带着几个人,已经在承露台上困守了三天三夜。

鹿荻看到高昌明成宫的狼烟,带着军马赶过去救人。放了消息给秦嫣让她尽快赶到高昌城去助阵。

秦嫣一个人轻骑出云开山麓草场,过百水川,进入高昌地界。焰火一般的红山旁,她已经远远看到了处月部军队的深蓝色旗帜。处月部落尚未接近高昌王都,便被她追上了。郅别也穿着图桑将军的铠甲,骑马行走在鹿荻身后压阵。

风声嚣张中,鹿荻手中握着一卷细黄纸,上面是翟容写给她的密信。

高昌发生大变,高昌国的何去何从对整个西域东端都会有莫大的影响,翟容也将大致意思都陈述给她听了。翟容希望她能配合他完成此事,从此与唐国建交,他可以许诺处月部落将得到一定的好处。

可是,鹿荻心中是犹豫的。

即使在处月部落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去与唐国建交。只因她的父王步陆孤以节曾经与唐国将军秦允安作战,并且因此部落受损,自己也受伤。

此后,处月部落遭到大雪灾,终于元气大伤再也不能回复。父王也在郁郁之中告别的了人世。鹿荻也认可,这件事情,是父王受了星芒圣教内奸的蒙蔽,主动攻击唐军所致。可是,她仍然非常排斥唐国。

而翟容写给她的信函里则十分清楚。

娜慕丝只是眼睛因一些特殊缘由变成了蓝色,整体依然是个中原姑娘的模样。当年步陆孤以节攻击的唐国将领,正是娜慕丝王妃的亲身父亲!娜慕丝尚且不在意当年步陆孤以节偷袭秦都督军营之仇,与鹿荻交好,鹿荻又有什么理由放不下这些过往恩怨呢?

而且,如果不是由于娜慕丝,处月部落怎么可能如日冉升?这封信中,实情与威胁相并举,鹿荻基本没太多的选择。

这位张驸马是否真假?

在麴鸿都公主喊出“伪驸马”的真相之后,这位张驸马就立即登上了位于明成宫西侧的仙人承露台上。一时间高昌谣言纷纷而起:有的说,驸马是伪冒的,而承露台高高在上,只能等他被困死之后,揭下面具定能真相大白;有的则说,承露台上的驸马的确是张定和,麴智胜继位在即,他却跟别的部落女人有了私情,公主不能忍耐,以此举杀驸马泄恨……总之,各有说辞,难辨真伪。

鹿荻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绢纸,点个火折将其燃尽。

这个男人的心,真的太脏了!

娜慕丝那么单纯的姑娘,怎么会遭了这个瘟,什么都让对方知道了?鹿荻不由自主对自己的王妃泛起一层同情心来。同情心刚刚起来,就看到一匹白色的快马向着处月军队飞奔。

那马蹄细长、奔跑如驰的模样,鹿荻还没认出来,她身下的大黑鸟先欢腾起来。不安地点了几下马蹄,马眼凸出直直地看向前方。

白小飞依然高傲,菱形的马眼随意瞟了大黑马一眼,就擦到它身侧去,完全不理会大黑鸟的热情。大黑鸟身在主人的控制下,不能完全将头跟过去,只好不甘心地舔着白小飞的马臀。

秦嫣在鹿荻面前停下:“张驸马到底如何?吃苦不曾?”

“张驸马是你什么人?为何对你的事情了如指掌?”鹿荻终于逮到当事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