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朦朦胧胧记得婶婶走进房间,“唰—”地一把拉开了窗帘,又打开了窗子,让室外清凉的冷空气吹进来,而后像拔萝卜一般把自己拔了起来,说了一句什么便出去了。她迷迷糊糊下了床,之后换衣服,扎头发,洗漱等一系列动作,像是闭着眼,在睡梦中完成。总而言之,当一美忽然清醒了,有了意识,发现自己正坐在桌前啃包子?
一美低头看了看自己,而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今天穿了这件卫衣,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子,再次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刚刚一直在吃包子。
婶婶则往一美包里塞东西。
芒果、酸奶、火腿、蜂蜜水。
这些天,一美总喊饿,说在学校一直处于很饿很饿的状态。且婶婶见一美下了晚自习回家时,也总是饥肠辘辘,有一次甚至在车上放声歌唱:“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婶婶:“…”
自己瞎编的歌,调子还挺朗朗上口,导致第二天婶婶在单位,那旋律也一直在头脑中挥散不去,还险些唱了出来。跟一美说了,一美便解释,才不是自己瞎编的呢,是一首叫《投食歌》的歌。
晚上一到家,一美便跑进厨房左翻右翻地找东西吃。
婶婶说:“要不给你下碗面?”
叔叔说:“我出去买点吃的吧,麻辣烫,羊肉串儿啥的。”
一美都说不用了,怕发胖。
每天晚上回来,也只是吃点水果,或吃点剩菜,而严格控制碳水化合物的摄入。有时遇上排骨、鱼,等下饭的菜,实在忍不住了才给自己盛一点点米饭,仿佛只有一勺,而后三四粒米三四粒米地放进嘴里,跟着肉肉一起嚼。吃完了,又实在舍不得放筷子,于是又盛一点点米饭…
婶婶看了,真是心酸,每天早上便给一美塞吃的。
夜宵不行,白天多吃点总可以吧?
一美早上没精神,婶婶一边装一边说装了什么什么,叫一美记得吃,一美也不大在意,到了学校,打开书包,才发现婶婶往自己包里塞了一堆东西。
那都是满满的爱啊。
一美便把它们一一地放进书桌里。
林琳:“…”
一美理直气壮,而又有些骄傲道:“我婶婶给我装的!”
林琳:“…”
真是婶婶的好宝宝。
而上了两三节课开始饿了,那些东西便派上了用场,见一美吃,林琳也忍不住要来吃两口。
周末,一美去上课了,婶婶则休息在家,与书庭视频闲聊。书庭问起一美,婶婶便笑着说,一美最近晚上回来了,饿得团团转,在厨房找东西吃。还不吃米饭,只吃水果和剩菜,有时婶婶也会特意炒一盘青菜给她,她便把一盘炒青菜吃光。
书庭便说:“给她做蔬菜沙拉呀!”
“蔬菜沙拉?”
“很简单!把菜切丝就行。我认识一个做日本代购的,上次在她那儿代购了一种酱,拌蔬菜沙拉特别好吃!我再跟她要两瓶,给家里寄过去吧。”
婶婶便说:“行。”
说着,又闲聊了几句。说一美太辛苦了,婶婶和叔叔商量过了,等明年高考完了,带她们姐妹俩出去旅行。国内就算了,初高中暑假时,什么山啊水啊,什么魔都帝都的都去过了,去国外。但欧洲、美国啥的就算了,太贵了,去一次得多少钱,就周边国家,什么韩国、日本的,去一趟也挺好。
书庭便说:“去韩国吧!”
婶婶说:“犒劳一美的,你起什么劲儿,到时候问问一美想去哪儿。”
书庭:“…”
过两天,书庭的沙拉酱到了,于是婶婶每天给一美拌沙拉。
一美晚上回到家,总要吃上一大盆草才去学习。
别说,那沙拉还真好吃,而且也不会像炒青菜那样,让人吃了菜,还想再来两口米饭,挺好挺好。
…
经历了一段很饿很饿、很困很困的时期,之后,随林城冬天的到来,一美进入了一种持续的疲惫状态。
不再很饿。
早上吃了饭,到了中午也不大饿,婶婶给装包里的零食,一美总是什么样子拿过去,便又什么样子背回来。
也不再起床困难。
晚上十二点、一点睡下,第二天六点十分闹钟一响,一美便会坐起来。甚至会在六点八分、六点九分——在闹钟要响不响的时候,一美自己自然醒来。
这一点着实诡异。
像是已经形成了生物钟,又像是,由于高考将近,于是睡也睡不安稳。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在睡眠中也得不到放松,而是一直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催促一美赶紧起床。
累,是真的很累。
一种持续稳定的疲惫。
不是熬了十三天,终于熬来一个休息日,休息日里睡他个二十四小时就可以缓解的——事实上,在休息日里,一美也总在早上六点自然醒…疲惫已成了常态,未来也将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她要学会的,不是如何去消除这疲惫,而是,如何带着这混沌的疲惫,一起负重前行。
想想,一美竟有种悲壮之感。
…
如果有什么,是比饥饿、困倦、疲惫,更令人难以接受的,那便是一直停滞在六百分左右,而不再提高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