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国舅一惊,又怒了:“难道有私情?”邹紫屏道:“没有!就是不愿意再让!现在我肯让了。”回头对母亲道:“母亲作主吧。”
“你说得倒也干净!”邹国舅笑,见小女儿面上有巴掌印子,命扯住自己袖子的两个女儿放手,喊邹紫屏过来抚慰她:“还疼不疼,以后要敬重父亲,不要和父亲顶撞。”邹紫屏撒娇,在父亲手上又落几点泪水。
还是邹夫人先明白过来,忙道:“老爷还不进宫去?”邹国用想起来,自己走了。他一出院子,邹夫人嗔怪邹紫屏:“你撒娇不捡时候,要是你父亲再让你进宫去,看你怎么办?”邹紫屏恍然大悟,只顾着和父亲撒娇,就把寿昌给忘了。
那是只惹不得碰不得见不得的怪物。
房外跳进一个人来,是第三个儿子邹翊。他一进房就笑:“哈哈,有件可乐的事儿要不要听。”邹夫人对他板起脸:“你父亲常年不在家,我惯得你们一个一个的没规矩。这他回来了,你还这么着不尊重,皮痒了吗?”
邹翊笑嘻嘻,这才好好的走,对母亲笑道:“不是我不尊重,是,母亲哈,玄武军的少帅携妻进京了!”
“啊?”三个姐妹们全围过来:“三哥快说。”邹夫人也想听,笑道:“就是那个不要寿昌的?这个人是个有福气的。”邹大姑娘红屏忍俊不禁笑:“母亲,您也这样说了。”邹夫人笑起来:“你父亲不在,管不了我们娘儿们怎么说。”对儿子道:“你快说说,人物生得如何?”
邹翊得了意:“看看,你们全要听是不是。”邹紫屏把自己面颊给他看:“三哥,快说出来我高兴高兴,我又为她挨了打!”
“你从小到大,为她少挨了打?”邹翊说过,又得意上来:“我就比你聪明。我一大早起来,先问那女魔头还在宫中没出来,只怕今天又要哭闹。我刚才是瘸着脚进门,父亲问我怎么了,我说骑马射箭摔了。骗过父亲没让我一同进宫,喊大哥去了。我正得意,进来才跳进来,母亲又说我。”
肩头被姐妹们打,叽叽喳喳:“快说,不要废话!”
“一早我不是去骑马射箭,再打听昨天夜里怎么了!我不出门骑马,怎么装拐了脚!才回来时,见一个人英俊过人,从咱们家门上出来。我说没见过京里有这号人,问门房,才知道是玄武军少帅,”再下一个注解:“就是不要女魔头的那一个!”
房里一片笑声。邹红屏喜笑颜开:“早知道是他来拜,我们打屏风后面看看去。”二姑娘邹兰屏拍手笑:“这可好了,要气死她了!她一气就嫁人多好,父亲说她嫁了人,就疼我们。”邹紫屏更是乐陶陶,来一句狂言:“把我的好亲事,先给她!”
邹夫人是笑骂:“混话!欠打!一巴掌打少了!这是姑娘们该说的话!”让儿女们到身边来,笑问儿子:“他生得怎么个英俊法?”
“嗯,我看上去,比南宫复和石明还要好!”邹翊再补充:“一脸正气,哈,对了,他脸上有正气,才不要那女魔头!”
“那是自然,自然有正气,才看出来她一身邪气!”邹夫人满面笑容,心中实在太喜欢,唤一声:“女儿们,”
“母亲,在呢。”三个姑娘也笑盈盈。
大家笑容对笑容,心中实在欢畅。邹夫人笑道:“这位萧少夫人应该来拜我的吧,等她来拜我,我赏她好东西,你们全来见一见。”
“我有宫中的好堆纱花儿给她,请她来品茶!”邹大姑娘笑靥如花。
“我有一块好衣料给她,好容易放着的,没让寿昌看到,让她做衣服穿出去,气死那个也罢。”这是邹二姑娘。
“我要天天请她来,天天请……”这是邹三姑娘,笑眉笑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了,看到她,想到她丈夫不要寿昌只要她,我就更喜欢了。”
邹翊泼她们冷水:“别人要不赏,只有我们赏,父亲能答应?再说昨天府中起火的事,张守户推萧少帅所为,父亲说他才进京,不会就动这种手脚,依我看,这可说不好。”
母女们高涨的热情冷下来,不过还是对萧少帅夫妻神往。这样的人,不要寿昌的人,真了不起!
国舅爷此时在宫中,对着呜呜不停的外甥女儿正头疼。“寿昌,你是个好孩子,”一件东西飞过来,从国舅爷衣上擦过,落地上,摔得粉碎。
“呵呵,寿昌,要生气,只管砸东西出气就是,只是哭闹,就不要了。”邹国舅半点儿不生气。
寿昌郡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亏她哭了这几天,还能哭得出来,当然眼睛是红了:“不许他们进宫,以前答应我,不许他们进京的!他们进京里,不是人人知道我丢人,他不要我!”
他们在偏殿中,正殿里,宝座上的皇帝也头疼。他是个近五十岁的中年人,保养得当,有一张清秀面庞。听国舅劝了有一时,皇帝命他们:“过来。”寿昌郡主到了皇帝面前,哭声收敛许多,跪坐地上委委屈屈:“不是答应我,不许他们进京的。”
“那是随口哄你的话,怎么能不许。”皇帝温和地道:“你大了,要懂事才好,你这样,你母亲多担心,你闹一天,她就担心一天。来来,听我对你说,玄武军是外三军之一,我是一定要见的。再者说,你要杀的那个人,给宁王报了仇,你看在宁王的份上,不杀她也罢。真的稀罕,一个女子,倒杀了乌里合!”
寿昌郡主泪眼汪汪:“可他不要我,他羞辱我。再说他藏着个女子在军中,这是罪名不是?”皇帝微微笑,对她极尽耐心:“咱们没有这样的罪名,你才能在军中监军。你眼光不错,挑的人也不错,不过人家相不中你,这是他没福气,你气什么,再挑一个好的给你,满朝才俊,不是随你挑选。”
“我挑了,可挑的好的,人家有妻子。”寿昌郡主有了笑容。皇帝见她笑了,也笑得轻快些:“你相中了谁?”
寿昌郡主故意为难:“就是前科的状元,娶了张太妃侄孙女儿的那一个。”皇帝不放心上:“让他出妻,朕这就喊他来,告诉他。”
“那,还不如让萧少帅去妻,”寿昌郡主要的就是这句话。皇帝微微板脸:“不行!”再含笑:“你要多想想宁王,要是宁王还在,朕轻松许多。你小时候,宁王多疼你。”寿昌扁嘴,她记事中,宁王是教训她的。
后来,宁王一死,宫中没有能教训寿昌的人,寿昌郡主一日千里的放纵起来。皇帝同辈份的,还有一位长公主,长公主与皇帝、宁王是隔母的,见到寿昌郡主也不敢怎么说她,躲开她。
“来人,喊周状元来。”皇帝就要办这事,寿昌郡主大惊,叫一声:“不要!”不乐意地道:“我不喜欢他!”皇帝笑着夸她:“又懂事了,这去妻的事情,可不对!”寿昌郡主怎么会是懂事的人,她只喜欢萧护,见皇帝松口有去妻的话,就纠缠不休:“要去,只去萧少帅的妻子,把她去了,我就喜欢。”
想到少帅英俊的面貌,心中又酸又不平又不甘心,寿昌再次大哭:“不许他进宫,他进宫,我就去死!”
皇帝叹气:“痴儿,”他不能多听寿昌郡主大哭大闹,幸好有国舅在,示意邹国用:“到偏殿去劝她。”寿昌不肯走,把来扶她的宫女打了。宫女们无人敢去扶她,邹国用喝斥着,才把外甥女儿劝到偏殿去。
寿昌郡主更加的大哭起来:“要让他进宫,我就去死,我就去死!”皇帝摇头,唤一个太监过来:“朕心不快,今天不见人。”
另一侧偏殿里,大红锦帐,歪着陪女儿在宫中的江宁郡王妃。郡王妃年纪三十多,看上去和二十许人相仿。
听女儿哭声传来,郡王妃颦眉:“这孩子,”一个丫头过来,在她耳边道:“皇上说今天也不见人,”郡王妃眉底有一处明亮起来,再次颦眉说自己女儿:“这孩子闹的!”语气却轻柔起来。
从上午哭到下午,好不容易才不哭,皇帝命她御花园里去散心,不许再哭。寿昌郡主气冲冲出去,觉得所有人都不疼自己。皇帝为什么疼她,从记事起就这样,寿昌郡主早就习惯,从不多想。
就是想了,也是觉得先皇后疼自己。先皇后去世早,寿昌郡主早就不记得她长相。皇帝说郡主长得像先皇后,寿昌郡主觉得这算是个理由。
到了御花园,还是生气。在皇帝和母亲舅舅面前可以哭,离开他们就恨得咬牙。问自己丫头:“怎么能杀了那贱人?”丫头陪小心,怕回答得不好郡主要打自己:“家里没有人敢为您杀人的,郡王也不答应,要是皇上答应,”
寿昌郡主眼睛一亮:“是了,还是要皇上答应才行,我去看姑姑,让她帮我说话。”宫中侍卫有很多,随便去几个人杀人不就行了。
她就往贵妃宫中去,去贵妃宫中路上,遇到锦红亭上坐着几个人。寿昌郡主认得,却是几位公主。公主们也躲着她,这一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帝只疼寿昌一个。见她要过来,九公主忙道:“咱们散了吧,她现在脾气更不好,只怕惹气生。”
十二公主年纪小,只得十三岁,掩口笑道:“她相中的人不要她,听说携妻进京要封赏,只怕这几天就到了,看她哭就知道了。”
大家掩袖一笑,就要散开。
这一掩袖,寿昌郡主看在眼中,怒气冲天大步奔来,离开几步就喊:“给我站住!”公主们全肩头一抽,想想这一位从来就是如此,都当听不到的还要走,寿昌郡主奔过来,当先把九公主一推,怒道:“你们在笑我?”
九公主的宫女来挡,被寿昌郡主一个巴掌打倒在地,怒气冲冲问九公主:“你起的头笑我?”九公主是信妃的长女,信妃不算得宠,也不算冷落,又和贵妃十分好,在宫中也是傲气人一个。
就是公主遇到郡主,就傲气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