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儿子一声,很是苦恼:“你说姓萧的小子,他这主意能从战场上打到这里,这都有大半年了,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一肚子坏水呢?”
张宝成尴尬的面上一红,认为是父亲对自己兄弟几个不满意。事实上,父亲也时常有这种意思出来。张宝成顺着父亲的意思往下猜:“不然,再去生一出子事?他能找江湖人,我们也能找不是吗?”
“算了吧,我们养的这些江湖人,全不中用。”张守户不无灰心。他被那个叫叶词的吓破了胆。
他摆摆手:“大事未发动以前,大家走官样文章吧。”
半个时辰后,宫门外落下张夫人的大轿。张家本不在京里,为了儿子的亲事,和大帅跟萧家的官司,张夫人先于丈夫半年来到京中,这半年里时常进宫,宫中不少人认得她。
在别人眼里,张夫人也是个财神爷,见到她哈腰点头的人不少。张夫人对有些人是傲然笑着,直到贵妃宫外,才收起骄傲,抿一抿唇角,用帕子掸掸衣上,堆了满脸的笑,摸摸袖子里带的银票不少,踏入贵妃宫中。
一进门,见几个太监抬着一桌子席面出来,后面跟着贵妃的大宫女映雪。张夫人上前招呼:“这是往哪里送的?”
“给郡主的,”映雪笑嘻嘻。张夫人欢天喜地:“可是的,贵妃最疼的,就只有郡主。”见那上面玉盘金碗,银勺上有小宝石。张夫人在心里暗叹,这是个疼爱孩子的人,却可怜见儿的,进宫多年,喜信半点儿不动。
贵妃给张夫人和其它命妃的感觉,全是很疼爱寿昌郡主的人。任如寿昌郡主打骂自己的宫女,贵妃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劝侄女儿:“喜欢什么就要什么去,只要姑姑这里有。”
张夫人感叹着,在心里为贵妃难过着。
可怜她没有孩子,人还有什么乐趣?
在古代,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孩子是个依靠,与今人相比,今人是幸福得多。
守殿门的宫女们全认识她,见张夫人塞银票过来,熟悉的往袖子里一装,进去一个,再出来点头笑:“贵妃娘娘有请呢。”
殿中金碧辉煌,殿顶描金绘花卉,镶宝石雕金漆的锦榻,无一不是皇家气相。张夫人不放心上,有人说萧张两家富可以敌过国舅,张夫人自己知道这话不假。
再不放心上,只摆出稀罕的样子过去,见石贵妃坐在碧窗下。
这也是个少有的美人儿,因为没生过孩子,还有着少女般的容貌,少女般的身条儿。微鼓的面颊,有小小的酒涡,几丝发丝柔和的披下来,如花间柳丝,只添风姿。
她嫣然一笑,有如美玉生辉,眉眼儿间有几分和永宁侯相似的地方,偏头一笑,又有着孩子般的稚气。
贵妃是在皇后西去两年后进的宫,先嫔后妃,当年贵妃,在不少人关注于她是不是能当皇后时,她却一年一年的没有孩子。
贵妃十分的客气,在命妇眼中是从来不拿大的人,见张夫人来,这是南宫复说过要笼络的张家人,更是笑着要起身,又不起身。
只这一个姿势,已经让张夫人心满意足,自觉得贵妃对自己,大过别的贵夫人。听贵妃含笑问:“从哪里来?”
又让宫女们:“赐座。”
有人端过一张铺设八宝灵芝瑞兽锦垫的座椅来,张夫人欠欠身子坐下半个屁股。开口,先是一通的奉承话。
石贵妃微微地笑,又是为寿昌而来?她在心中仔细想过,让寿昌缠萧护也许是个错误,早知道寿昌这草包弄不住萧家少帅,应该答应张夫人。
不想张夫人接下来,却是先取帕子,捂住脸哭丧着脸,半吐半露的把昨天事情说出来,隐然有求贵妃作主的意思,且把矛头指在萧护身上。
石贵妃认真地为寿昌想想,嫁给张守户的儿子也不错。她多年深宫看似高高在上,其实并没有太多宠爱自己最明白。
当初以为进宫就是人上人,没有想到宫中寂寞岁月,可以让人发疯。就答应永宁侯的疯狂想法,石家本是龙子皇孙不是吗?
弟弟大事已在,自己就是公主,而弟弟是容不下寿昌这种身份的。
寿昌这草包,总得嫁一个人。不然还天天在家里闹?
张玉成是个男人,男人全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又会爱她到几时?
反正寿昌早也是死,晚也是死,不如有点儿作用,拉拢一下张家也罢。石贵妃不对张夫人明说,张守户尚且不知道是弟弟在南宫复后面主事,更不知道贵妃也知道这事。
她含蓄地劝慰张夫人,见张夫人从帕子下面看自己,只当看不到。见映雪来回话:“送去了,郡主说多谢娘娘,”
这么客气的人还是寿昌吗?石贵妃会意:“国舅在?”映雪笑:“是呢。”石贵妃淡淡:“哦,我知道了。”
转脸儿对张夫人微微诉苦:“郡主生得如花似玉,堪称京中第一人,皇上也这般夸她。只是有一条,她性子顽劣,要什么就得给什么,唉,萧家少帅不愿意,也是我意料之中。永宁侯还小,还没有儿女,我最疼的,就是寿昌了,我想过了,只要有个疼她的人,倒不要容貌好的。”
石贵妃好似一个好姑母,看上去谁也猜不出灭了封家满门的人,也有她一手。
张夫人喜欢得身上突突的发痒,再一想张玉成的丑闻马上大街小巷子都会知道,又黯然神伤:“娘娘,唉,”
“张大帅为人耿直,”石贵妃为自己找出这样一个词很得意,张大帅耿直吗?弟弟说他是只老狐狸。见张夫人屏气凝神对自己看,石贵妃笑:“张公子我见过,也是个可疼的孩子,找出来那陷害的人,也就是了。”
张夫人喜出望外:“是是,”又委婉的道:“以前郡主在玄武军中,玉成气得天天睡不着觉,说一朵鲜花,怎么落那儿了,这男人,要知冷知热才是。”石贵妃微笑,你家男人知冷知热吗?
“再说这萧少帅也不是东西,郡主对他照顾不少,什么粮草呀,什么兵源呀,什么军需呀,什么……”扳着个青色绣老梅的帕子,直到说不出来为止,见贵妃还是笑,张夫人记得儿子的叮嘱,大着胆子道:“我要是您呢,要治他的罪呢。”
石贵妃笑吟吟:“哎呀,我可不能插手外臣们的事。”
“那郡主她能乐意?”张夫人凑上一句,石贵妃笑而不答,她笑容如凝结在玉瓶上的花,透着晶莹。
这晶莹还没有完全展开,有人回话,回得很急促:“江宁郡王妃到。”她回话的不是江宁郡王妃拜见,而是江宁郡王妃到。
张夫人今天敏锐地捕捉到,是她为了张玉成的伤,心思比平时灵敏得多。不知为何,她吓得一下子站起来,疑惑地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才想到自己正在谈论人家女儿。
江宁郡王妃不喜欢张玉成,见到张夫人也淡淡的。
张夫人面上变色,怕和贵妃说得再好,郡王妃从中作梗。张夫人虽提前来到京中,还不知道宫中的一些内幕,只知道论国法贵妃大于郡王妃,可这个郡王妃却是贵妃的长嫂。娘娘们,没有论家法的说法,但是郡王妃不是一般的郡王妃,她是先皇后的族妹也罢了,却是邹国舅的亲姐。
郡王妃要说不答应,贵妃也没有办法。
张夫人急切地对石贵妃恳求的看着,请娘娘作主!
石贵妃知道她的意思,才回一个笑容,就见缀八宝琉璃珠子的帘子打起来,江宁郡王妃一径进来。
不同于去见信妃等人赔罪,江宁郡王妃是盛气而来,面上怒容如春花大放,一眼可以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