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名震京都的萧少夫人,对上自己的夫君,就孩子气过,再撒娇撒痴耍赖抹眼泪儿,样样来得。
可她还是一个能独力闯难关的人,有自己的主见!
随意抚着一件杏黄色绣银丝牡丹的锦袄,在自己身上比比,慧娘想,那郡主她会穿什么?本来想到郡主就犯恶心,现在看到郡主也不害怕。
夫君怀里见天儿缠着,萧护一而再再而三的哄着她,什么十三胜过郡主,郡主怎么能和十三比说了一通又一通,慧娘就不把郡主放心上,不过要见她,总得压她一下。
萧护的底气,感染到慧娘也不怕郡主。她把郡主的身份忘了,因为她的夫君不放心上,十三为什么要放心上。
再说十三的底气,来自于她杀了乌里合。
又拿起一件子桃红宝瓶妆花锦袄,慧娘含笑看看,这一件是喜色,衬着自己肌肤更显雪润,不知郡主会不会气死?
两件衣服都没有相中,衣服底下不能藏刀。
人手少,丫头水兰和小螺儿并不是时常侍候在房中,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怯怯的却是颜氏。颜氏不无羡慕:“少夫人在挑衣服?”
“啊是,你来帮帮我,少帅让白天挑好,晚上给他看。”慧娘含笑嫣然。颜氏后面,又进来杨氏、吕氏和祝氏,慧娘就知道有事情,笑问:“有话只管说。”
杨氏最伶俐,在萧拔手下吃个亏以后,不敢多说话。就笑推吕氏,吕氏不得以说出来:“这几天和张伯出门,总是有人来搭话,见到少夫人能干,我们也想帮忙,让男人们瞧瞧,我们能出力。”
慧娘此时不动声色,如同少帅。只眸子一闪,笑问:“有什么主意?”
这下子是杨氏来回话,她回得清楚。杨氏笑道:“只要出门,就有人来套话。弄得我们门也不想出去,辜负这京中繁华热闹。我想,再有人来套话,我们就诳她到僻静地方,也套她的话,她们来了,总要知道底细。”
祝氏小声跟上一句:“也知道我们的厉害!”
“那袁家的女人,就能出门欺负人!”
慧娘轻轻笑起来,命她们坐。这一点儿身份,少夫人还是拿得好的。见妯娌们坐下,慧娘忽然有派兵遣将的感觉,想一想道:“你们不怕?”
“不怕!”四个人都这么说。慧娘鼓励似的点点头:“好,那我晚上对少帅说一说,也给你们找点儿事情做。”
四个人一起缩手缩脚,轻摇着头。杨氏对着萧夫人都还能笑语,不知什么原因就是怕萧护,她轻声道:“少帅要不答应,十五爷会笑话我。”
吕氏也道:“就是让三爷看看,免得他天天吹牛。”
娘再看颜氏,有两个人都表过态,你是什么心思,颜氏小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你们帮我,让七爷不要再打人。”
慧娘忍俊不禁,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祝氏叹一口气,红着脸道:“我看你们小夫妻都这么好,我和你们一同来的,自然一同出去。”慧
四个人八只眼睛对着慧娘看,都有希冀。
萧少夫人也不是三头六臂,她却能每日雪中习练,时常得到少帅的笑语。四个媳妇不认为自己可以马上就成为女英雄,但实在烦一出门就有人套话。
慧娘长长出一口气,可见女英雄人人能当。有人问少夫人,是怎么敢杀乌里合的?乌里合有英雄的名声。萧少夫人无话可回,只能对她笑笑,难怪告诉她,自己有一腔的仇恨?
面前的这四个媳妇,平时在家里只是煮饭缝衣,这一跟出来,也能有了胆色!
慧娘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见她们惧怕少帅知道,先安慰道:“好!那就咱们自己知道。但怎么办,等我们再商议。”
“明天,”杨氏也畏手畏脚的说话:“明天去什么侯府,要不要我扮成少夫人?”慧娘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忙笑容更多:“这倒不用,少帅让我去,自然有道理。”她露出感激的面容:“多谢十五弟妹。”
杨氏开心的笑了,帮着慧娘挑几件衣服,和妯娌们同出去。
等她们出去,慧娘取出衣内的旧荷包,每一回见到这荷包,她就痛心得要落泪,只有这一次看,她没有泪水,只是轻声道:“您看,您和母亲给十三找了一个多好的婆家。”
萧护这个时候,一身便衣,因有雪,戴上大斗笠不显扎眼,用它来遮面容,出现在城外。出城三十里,一带环水结成冰,有几株梅花喷香。花下站着一个人,白衣飘然,似要羽化而去,正是平江侯梁源吉。
天地在雪中,似一统乾坤。梁源吉人在雪中,如在画中,不回身笑道:“你来了。”他忍住不回身,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正好,恰似一幅名家图画。萧护要见,又只能在这里,心想他不会破坏自己的风雅吧?
从梁源吉城外见到萧护时,就吃了一惊,这果然是大帅的儿子!
他有着和大帅一样刀刻斧雕般的面庞,眉头精致似画出来,却乌黑如黛。而这个人的神气,却是十足的英武。
梁源吉这几天一直在想,萧护肯定约自己,对他说多少合适?
萧护在他身边站定,也在想,这个人肯说什么?反正自己清君侧,是不会告诉他。父亲提的几个人,夏主事已见过,是在户部里见的,同着其它官员们一起给了不少银子。张阁老,只是和父亲一直有来往,就算渐有交情,也不能信。三个人中,真正能多说几句的,只有这一位平江侯。
两个人并肩而站,几丝雪花随风舞过,都感受出对方泰山般稳的气势,又都震撼于对方的稳当,才同时想到,哦,他是个将军。
哦,他是个侯爷!
“你……”这是梁源吉。
“嗯!”斩钉截铁般,这是萧护。
梁源吉啼笑皆非,看起来他更沉稳,当下慢悠悠道:“你要问什么?”萧护很满意,看看,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他微笑着对水面一块碎冰看,悠悠问:“南宫复和永宁侯是什么关系?”
只见过一面的南宫复绝对不是阿谀奉承的小人,他不会因为石明的姐姐是贵妃,就自愿低于他一等。
“他呀,南宫家和石家走得很近,不过最近几年,他和石明有点儿古怪。”梁源吉曼声而回,似乎专注的要把嗓音也回起雪花般吟唱。萧护皱眉:“哪一年开始的?”梁源吉嘴角微弯:“我不知道!三年前,我还不是平江侯。”
萧护顿悟,父亲说相交十几年,原来是这件事。对于父亲插手京中,萧护自然认为对得不能再对,不过下意识侧目看梁源吉,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值得父亲结交?
梁源吉是一点就透的人,漫不经心地道:“我是私生子,十数年前,我随母亲在乡下老家,你父亲派人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当侯爷。”他也侧侧眸子看萧护,多了一丝笑容:“换成是你,你会怎么说?”
萧护目不斜视地正前方,好似关注的看一朵才吹下来的红梅飞。它在北风中翻滚,又辗转反侧着,落地又不能生根,再次随风飞起。
“呵,有朝一日它入土中,就是一段香了。”梁源吉这样回答萧护。萧护轻轻笑了一声,朗朗有如断玉声,梁源吉马上问:“为你有这样好父亲笑?”萧护这才笑着看他:“不,我为侯爷贺!”
面前这个青年,俊秀得似天上人,有谁看得出来他是个私生子,以前在乡上。表弟苏云鹤说起来梁源吉,也是赞叹:“京中人物大不一般。”
梁源吉却板起脸:“我受大帅恩情不少,你不用说好听话,你要什么只管问!”
“南宫复和张守户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