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看她们实在搅和,医嘱也下得搞笑:“逢笑必喝,越笑越喝。”
腊梅抱着孩子才转身,听身后伍家兄弟一起发出一声:“哈哈!”
伍思德的笑,感染兄弟们。
腊梅腿一软,差点儿坐地上。她坚决不回头,咬牙一挺身子,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地去把药拿来。
看看这疯病传得多快,没多大会子,全家的丈夫都过上了。
她就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伍思德笑得好似捡了世上所有的金元宝:“我说个事儿啊,我们家要有大喜事,哈哈,大喜事,”
兄弟们一起笑:“哈哈,大喜事。”
十一公主用力挺挺小身子,容光焕发。
“这喜事呢,就是哈哈哈哈哈……”伍驸马太喜欢,一句话分成好几句来说。随着他哈一声,翠姑等人后退一步,再哈一声,再往后退,同时在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过往神灵快救命……
“公主要入内阁了,我们家里要出来最高文职官员内阁大臣!”伍思德也觉得自己哈哈的太多,一句话就说出来。
寂静,只有寂静。
兄弟们是满面春风,不比院子里春风差。而十一公主无端红了眼圈,只想落泪。豆花瞪大眼,在心里道,这不是笑话,这不是笑话,这是真的?
周妃拭泪,翠姑等人目瞪口呆。
见到站在高台子上的伍思德荣耀满身,得色显扬,神采奕奕,似乎运气全在这一天到了家里一样。
翠姑小心翼翼问:“什么是内阁?”
伍思德想一想,一句话就解释明白:“大帅就是内阁大臣。”
院子里一声响亮的抽气声:“哦……”这样一比,人人都明白,原来十一公主就要和大帅并肩。这个时候翠姑等人才想到一件事,公主本来就是皇家种,她本来就身份贵重高过大帅,也高过这院子里一切的人。
公主,原来是公主!
这个深刻的认识,伍家的妯娌们今天才想到。
以前也知道,不过一直压在最底层。
十一公主顾盼生辉状,又油然生出一种雄心勃勃。在春风里,长长的吁了一声,伸手接住落下的一片桃花。
透明花瓣在手上,映得那手指都粉生生的,十足是个娇嫩的人儿。
翠姑等人随着她的动作看过来,见那手指纤细又长,指甲修剪得光滑圆润,手指上白生生,和花瓣上粉盈盈,让人不由得自惭形秽。
她本来,就是一个公主呀。是天子的女儿,是那深宫中的凤凰。
翠姑等人齐声叹气,生出不少担心和恐惧来。以前,曾欺负过她;以前,总和她不好;以前……
伍林儿等兄弟也一反以前的冷淡,走上前一步,难得地喊了一声:“嫂嫂,以后这家里的规矩,也是你掌管。”
十一公主心花怒放。
她最渴望的,最盼望的,就是伍家的人都喜欢自己。她时常去看大帅家里妯娌们,吕氏相对平和,颜氏有些软弱,祝氏又只笑不多话,杨氏言语诙谐爽利,几个不同性子的人却处得很好,你亲我热,好似亲姐妹。
而翠姑她们,母亲夸她们好,直心眼儿没心思。十一公主就在心里:哼,就不能别那么直!没心思?几个人合起来吵架,一句一句会说得很。
究其原因,还是兄弟们不喜欢自己。兄弟们不喜欢自己,是自己一开始不愿意嫁。再往下追寻,又要恨上大成长公主……
十一公主就打住,只琢磨兄弟们怎么还不喜欢自己?像十三姑奶奶,难道一开始兄弟们就喜欢她?
这个心思在她心里转悠这几年。直到今天,面对伍林儿等人的笑容,别说是让她掌管家规,就是让她跳刀子舞,十一公主也会去。
一个嫂嫂,几个兄弟在这个春天里,互相恭恭敬敬见过礼。嫂嫂满面涨红,喜不自胜。兄弟们全是探索的眼光看着她,有一个人,还等着你去处置。
十一公主完全把那个人在此时忘记。有时候她也能想到,为她的命运叹息,可是今天是伍家兄弟们正式承认自己的时候,十一公主醉了,醉在这桃花香中,什么也想不起来。
厨房里,腊梅急得不行,用扇子催火:“快快,灶神爷爷,全家人都急等着用药,请快点儿开吧。”
药要煎几滚才行,腊梅等不得,见火又开一滚,就拿碗来。她手中抱着孩子,动作不快。还没有盛,见翠姑等人进来,一个一个如斗败了的鸡。
“药好了,来,帮我抱着我孩子,我腾开手来盛药。”腊梅把儿子交给伍山石夫人。才盛一碗,翠姑把两个儿子放脚下面,无意识的接过来,就在嘴边儿上喝一口。
药太烫,烫得她一激灵,丢下碗,重新去抱儿子。
伍山石夫人有气无力:“药,不用了。”
“咋的了,不是还等着用药?”腊梅急了:“难道他们都……”她马上就要哭:“我的先人呐……”
翠姑满面沮丧对她:“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腊梅更糊涂。
翠姑轻飘飘转身,轻飘飘丢下一句话:“那公主要当钦差,是真的……”
“啊!”腊梅大惊失色,手中一滑,摔碎了碗!
不管伍家妯娌们如何惊奇,几天后,十一公主带着周妃、豆花,伍思德伍林儿等兄弟们护卫,跟随萧夫人慧娘往京中去。
近清明时节,路上下几点雨,催得杏花发。烟霞红蒸般远处如一带火线,看得游人忍不住驻足。
因为是扫墓,女眷们都到了。路上美景流连行得慢,贺二姑娘骑着马慢慢跟着。大帅是个体贴的人,就让余明亮也跟去。
慧娘倒坐车,和奶妈在车里笑外面的人道上奔驰争输赢。
她手中有一枝子杏花摇摇,就想到儿子在山里取一枝子桃花跟大帅脚下学步,胖乎乎如一只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