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又不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住在宫里?”远香近臭,就拓跋曜这狗脾气,谢知觉得自己顶多能忍他每天两个小时,再多她怕她会忍不住犯上。
拓跋曜理所当然的道:“宫里有我,这还不够吗?”
谢知:“……”她实在小觑了一个出生就是太子,四岁就登基皇帝的自信,他到底哪里觉得他可以跟自己亲人比?
拓跋曜扬眉,“真不愿意?”
谢知看着他黑漆漆的脸色,勉为其难的说:“要不我这几天住宫里陪你,但不能住太久。”看在你最近丧父,心情不好的份上,她勉强可以陪他几天。
拓跋曜咬牙:“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恩德?”
谢知仰着小脑袋说:“陛下知道就好。”
拓跋曜瞧着她得意的小表情,心头的怒气一下散了,他搂着谢知轻哄:“阿蕤为什么不喜欢住宫里?”
“宫里不是我的家啊,而且我阿姑来了,我要陪她,她还答应给我买小庄子。”谢知说。
“你要买什么小庄子?”拓跋曜诧异的问:“你上回不是还买了一个庄子养兔子吗?已经不够养了吗?”见阿蕤这么喜欢自己送的小兔子,拓跋曜心里十分开心。
“不是,那个庄子里都养兔子了,我还想买个庄子养鸡鸭、在买个庄子养牛羊。”谢知盘算着说。
“你要养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拓跋曜吃惊的问。
“养着玩儿,阿姑以前就给过我两个小铺子,每年的收益她都会给我,还有阿耶每年也会送很多东西给我,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买两个小庄子保值。”谢知板着手指说,别看她平时是家里姐妹中最节省的,可她是家中最有钱的,连谢大郎、谢二郎都比不上她。
拓跋曜问:“那你为什么不买良田?买荒田做什么?”
“良田不是一定要种粮食吗?我不想种粮食,我想种花。”古代良田只能用来粮食,官府不允许种其他作物,“而且我庄子要养鸡鸭牛羊,用良田太浪费。”谢知不想糟蹋良田,她前世是外语系的,不是农业系的,要不是她爸爸曾在基层干过多年,对农业比较精通,谢知听了几耳朵,她根本不敢碰农业,在小麦、大麦、水稻长成之前,她看一切小苗都是青草。谢知惋惜现在海航技术不发达,不然能打通美洲大陆多好,好多经济粮食作物原产地都在美洲大陆。
拓跋曜道:“那需要这么麻烦,你想要买什么让常大用陪你走一趟,喜欢多少划多少就是。”拓跋曜虽然没亲政,但划几块荒地的权利还是有的。
谢知吓一跳,连忙摇头:“不要!几块荒地哪能劳烦陛下?”
拓跋曜总算听出重点来了,“因为你阿姑来了,所以你要陪她,不肯陪我?”
谢知委屈的说:“我以前一直陪你啊,阿姑难得来几天,我就陪她玩几天。”
拓跋曜冷哼了一声,见她怎么都不肯答应入宫,也没继续强求,不入宫也好,入了宫说不定阿蕤也会变了,他不会让阿蕤变成那样的,他以后会亲自教阿蕤,永远不让她去接触那些脏污的东西。拓跋曜在寝室休息小半个时辰,继续神采奕奕的去上课。
上课前他吩咐常大用去打听下阿蕤这些天遇到什么事了,自阿蕤入宫迄今,拓跋曜一直将她照顾的好好的,身边的宫女都是精心挑选的,将她当自己一般伺候,小丫头嘴上不说,可心中是十分的满意,她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反对入宫,其中定是出了某些差错。
谢知看着他如此严格自律,心中暗暗佩服,一个可以说无父无母的孩子,能做到如此自律,再给他几年成长的时机,他定能一飞冲天。只是他这份心性,若有人能束缚,还能当一代明君,不能——恐怕是暴君。如果她是崔太后,一定不会给拓跋曜成长的机会,情愿换他弟弟上位。
可惜现在太上皇帝死了,她也失去先机,不知道崔太后将来会留什么后手保护自己家族。崔五娘吗?她是不错,但想套牢拓跋曜还不够,因为现在的她不可能明白,帝皇的宠爱是最廉价的东西,只有得到帝皇的尊重,女人才能在后宫走的长久,这一条也适用于官场。拓跋曜走的太快,他不会等崔五娘成长的。
也不知是不是身在局中,人就会看不穿、看不透,想要的越来越多的关系,莫说崔太后现在想要得到的,比起她对拓跋曜的付出差太多,就算崔太后把拓跋曜视作亲子,拓跋曜也是皇帝,江山永远在他心中是最重的,谁也比不了,想要崔家跟拓跋家共享江山,她怎么不想想吕家的下场?
谢知庆幸祖父看的够明白,所以他从来不想出现“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他想要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谢家一步登天的契机,她做宠妃也好、宠后、太后也罢,他的目的永远这么明确,他只要家族能通过她得到帝宠,他是想谢家走她前世那个时代兰陵萧氏的路线?
靠外戚、站队发家,然后再让子孙后代自己拼搏,这才是世家立身最保险的路。这点谢知不得不佩服祖父,他是世上少有能看得透的人,所以他再利用自己,谢知对他也没太多的恶感。祖父是连自己都可以利用,还能指望他对外人有多慈爱?他认为所有谢家弟子都应该为家族奉献一切,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
“谢娘子。”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宫女捧着一叠洗干净、散发着龙涎香的内衣走来,“这是陛下吩咐宫奴连夜为您做的寝衣,陛下让您不要再穿麻衣。”
谢知见这些寝衣都是天蚕丝制成,她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她上辈子睡衣都是天蚕丝的,这辈子也就婴儿期的衣服是天蚕丝,之后就再没这待遇,因为这时候天蚕丝还是野外采集的,不像后世能人工养殖,“有劳姐姐。”谢知对宫女客气的笑笑。
宫女受宠若惊道:“这是奴婢该做的。”
宫女见谢知还板着小脸,估计这小祖宗跟陛下在怄气,她笑着说:“这些寝衣都是天蚕丝制成的,宫里也就上进了几匹,除了给太皇太后和陛下外,余下的都用在小娘子身上,就是那位都没有。”宫女说的那位显然是崔五娘。
谢知淡淡一笑,没接话。宫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同时常大用也命宫女捧着衣料去找崔五娘,还没到崔五娘寝室,便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常大用心里冷笑,但脸上配合的露出忧色,“这是怎么了?谁在哭?”
“常内侍。”一名仆妇匆匆走出,对常大用行礼道:“是我家五娘子再哭,她身体有些不适。”
常大用知道崔五娘肯定身上被麻衣磨破了才会如此,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能做到如此,如果没有谢小娘子,她也不容易了,可是有了谢小娘子,五娘恐怕做的再多都比不上。常大用三岁净身入宫,宫里看多了来来去去的宠妃,像崔五娘这样几乎可以独得圣宠的身份,都得不到陛下的青睐,崔太皇太后在她还能过得不错,等将来就说不定了。
旁人看不透,常大用伺候圣人那么多年还看不透吗?陛下自幼聪慧,在诸多兄弟姐妹中出类拔萃,迄今为止,孩童中能跟得上他的仅有谢小娘子,或许陛下一开始对谢小娘子关注是因为她的身份,现在完全是因为谢小娘子的聪慧。就像刚才陛下出门就吩咐何博士给谢小娘子加学一篇《管子》,寻常五岁孩子能听得懂管子吗?
崔五娘也不笨,可是比起陛下和谢小娘子差远了。常大用心里转过无数念头,脸上却一派恭敬的说:“圣人也知道五娘子这些天辛苦,特地让我给五娘子送赏赐来。”他侧身吩咐宫女把陛下的赏赐奉上,全是华贵的锦缎和珠宝。
崔五娘含泪由侍女扶出,对着常大用施礼:“有劳常内侍监。”常大用是拓跋曜的心腹,宫中无人敢怠慢她,“请你代我谢过圣恩。”拓跋曜吃了十天苦,崔五娘也吃了十天苦,拓跋曜穿麻衣、喝冷水、一日一碗粥、一个胡饼,她也是如此,她又没有拓跋曜那么健壮,今天能来上学都被人强扶着过来的,她只觉得现在浑身发冷,想捂在被子里睡觉。
常大用道:“五娘子多礼,圣人说你素来体弱,这些日子在家好好休养,等身体好了再来上课。“
崔五娘听了这话,身体摇摇欲坠,她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圣人都让她休息,阿母也不会反对吧?
等下午开课,公主们几乎都还在休息,而崔五娘则被宫侍们众星捧月的簇拥着出宫,圣人亲自下旨让五娘回去休息,说她这几天守灵太累了,据说圣人还赏了五娘无数奇珍异宝。谢知羡慕的看着崔五娘,她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她也想请假。
“叩叩——”何博士面无表情的轻叩谢知的书案。
“先生。”谢知起身行礼。
何博士道:“诗经学得如何了?”
“教过的都能背完了。”谢知说。
何博士颔首道:“不过几篇蒙书,会背就够了,今天开始跟我多学一篇管子。”
谢知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我诗经还没学完。”
“一起学。”何博士大手一挥,“你不是要买小庄子吗?圣人让你学管子,再学学农书。”从陛下亲自过问谢知课业后,他就被谢知培养更重视,不管圣人是小孩子心性,还是现在对谢太傅的重视,至少他对谢娘子是衣食住行学业样样上心,就是内定的后位人选崔五娘都不曾如此。
谢知:“……”作为一个皇帝如此大嘴巴真好么?不过先生愿意给她开小灶,谢知也乐得接受,心满意足的听完一堂课,然后让宫女收拾小书包回家,阿娘在家,她才不跟祖父一起下班。
一回家谢兰因就急急的上来,要给女儿换衣服,可刚碰到寝衣就发现质地不对,她摸了摸,发现居然是天蚕丝,她了然的问:“是陛下让你换的衣服?”天蚕丝珍贵,只有皇宫才有可能把天蚕丝给孩子当寝衣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