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凤容休息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随谢知回公主府拜见公主,陈留非常喜欢这个爽朗亮丽的女孩子,一看就是典型的鲜卑女孩。陈留倒不是对汉女有偏见,而是她更爱这种爽朗大方的女孩子。
赫连凤容交际手腕一流,不仅把陈留哄得眉开眼笑,连谢宁馨同她待了一会就阿容长、阿容短了,还约赫连凤容明天去郊外赏雪景,赫连凤容一口答应,又问谢知要不要去?
谢宁馨迟疑的看着谢知,她们出城都是骑马的,而谢知骑术很烂,只能被人牵着马头慢慢走,谢知很自觉不当拖油瓶,笑着婉拒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赫连凤容道:“天气太冷,我们还是坐马车去郊外,到了郊外有兴致再骑马跑几圈如何?”
谢知也不好再拒绝,“只要你们不嫌我拖累你们就好。”
谢宁馨和赫连凤容闻言都笑了,异口同声道:“当然不嫌弃。”
第63章 赏雪(一)
大冬天的出门, 谢知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除她以外的人都很兴致勃勃,连柔娘和阿楠都十分期待。小叔带独孤氏回独孤氏娘家,他这次学乖了,把阿楠留在公主府。陈留让阿楠跟柔娘一起住,两个小姑娘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阿楠性子比柔娘活泼, 胆子也更大一点,知道今天要出门玩耍, 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一骨碌的钻到谢知被窝里, 奶声奶气的说:“长姐快醒醒, 我们要出去玩。”因为天气冷, 谢知让两个妹妹都跟自己睡一屋,只是不睡一张床, 柔娘和阿楠感情好, 两小姐妹是睡一张床的。
谢知□□一声,后悔让小叔把阿楠送到家里人,这丫头简直是个小恶魔, 精力旺盛、鬼主意一个接一个的出,完全没有阿柔那么可爱贴心。看到阿楠, 谢知更心疼阿柔,小孩子都应该跟阿楠一样才对。既可爱又让大人烦恼, 阿柔太乖了, 她的身世和童年的经历, 对她不可避免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即使谢知百般疼爱,也只能让她变得开朗些,却不能跟阿楠一样。
柔娘咚咚的跑来,小声说:“阿楠,不要打扰阿姐睡觉,阿姐一会就起来了。”她知道阿姐作息规律,她晚上比她们晚上,自然早上也要比她们晚起来。柔娘心里有点不开心,她不喜欢阿楠打扰长姐休息。
“嗄?”阿楠困惑不解的看着柔娘,她早上这么喊爹娘起床的。
谢知心里给小叔点蜡,起身吩咐道:“玉蔓,让二娘、三娘的乳母进来。”
两个小丫头不肯离开谢知,谢知就让她们在床上让乳母伺候洗漱,她也自去后面浴室洗漱。她年纪渐长以后就不喜欢让丫鬟端着铜盆来房里伺候自己,她更喜欢在宽敞的卫生间自己来。
玉蔓试着水温,笑着对谢知说:“自从阿楠小娘子住进来,家里热闹了许多。”
“可不是。”谢知心有戚戚的点头,“以后还是要让阿柔跟同龄人多玩玩。”
等谢知洗漱完毕,婉如给谢知捧来昨天就准备好的穿戴,谢知平时在家里穿的简单、去见拓跋曜时又刻意装小,但今天跟姑姑和朋友外出,她就不能按照平时的穿戴。她把自己往小少女里装扮,不梳卯发,而是梳了垂鬟分肖髻,发髻两侧戴了一对明珠珠花。为了让发髻稳固些,谢知难得用刨花水固定头发。
清扬将三个黄铜小暖炉烧好,递给谢知和阿楠、柔娘,这三个小暖炉是让三人贴身戴着的,而不是用来暖手的。三人一人一袭白貂裘斗篷,走在路上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玉人儿。陈留看着三人笑道:“还是小女郎赏心悦目,瞧这三姐妹多漂亮。”
柔娘有些害羞,她从来不曾跟祖母如此亲近过,阿楠却是个傻大胆,她仰头脆声道:“祖母,阿姊最好看。”
陈留点头笑道:“对,阿菀最好看,我每天多看她几眼,今天心情都能好上不少。”陈留不是哄孩子,而是真心赞美,美人谁不喜欢?谢知年纪虽还不大,已经可初见她未来的风华,五官无论是分开看,还是合在一起看,都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且她行事从容,气度温雅,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她的年纪,这觉这姑娘没一处是不好的。
谢知微微一笑,“大母喜欢我,我今天就不出门了,在家陪大母。”
陈留哈哈大笑,“就知道你这丫头疲懒,我才不留你,好好跟你阿姑出去玩。”
谢知故作无奈道:“都被大母看出来了。”
陈留让人去叫谢宁馨和赫连凤容,看着几个孩子用完早膳,身上都捂得暖和了,才放心放她们出去。赫连凤容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母性关怀,心中微微震动,没想贵主居然如此温柔和善,难怪大家都说贵主是菩萨了。
一起出去游玩的,也不止谢家人,还有谢宁馨的几个朋友,都是身份娇贵的京城贵女。谢宁馨也不是完全不通世情,她对秦纮印象已经不深了,但还记得他跟大哥哥般照顾她和几个妹妹,他内定未婚妻来京城,不就是为了以后给他交际吗?
谢宁馨就叫来自己平时玩得好的朋友过来,她相信以凤容的手腕一定能跟这些人好好相处的。事实也是如此,哪怕赫连凤容是从穷乡僻壤来的区区镇将之女,但有谢宁馨和谢知给她领路,众人再傻也不能给她脸色看,赫连凤容处事又八面玲珑,很快众人就其乐融融的聊成一团。
待一行人赶到郊外,看到等候多时的拓跋贺,众人皆恍然大悟的看着谢宁馨,敢情她叫她们出来赏景是假,私会情人是真。谢宁馨又羞又气的替自己辩解,“我没有叫他来。”大家才不信,她要是没告诉拓跋贺,他会来吗?谢宁馨百口莫辩,对凑上来傻笑的拓跋贺恼道:“你怎么来了?”
“你前天不是说要来郊外赏雪吗?我就过来等你了。”拓跋贺痴痴的看着宁馨。
谢宁馨见他这傻样,轻啐一声道:“傻瓜。”倒也不忍再责怪他。
拓跋贺见状笑得更傻了,谢知不忍直视,陷入恋爱的青年男女都是这么蠢吗?显然拓跋贺没傻到底,他知道现在正是要卖力表现的时候,不仅将众人暂时歇息的庵堂打点过,还早早就点上炭盆,把大殿里烧烧得暖暖的。
众人纷纷夸拓跋贺心思周密,谢宁馨对拓跋贺赞许一笑,拓跋贺乐得都找不着北了。谢知暗想,看来宁馨的婚事是定下了,不然祖母不会放任拓跋贺接近三姑的。
谢宁馨问:“阿菀,我们去打猎,你去不去?”
“不去。”谢知摇头,她比不上宁馨这些马术娴熟的贵女,还是不拖大家后腿。
谢宁馨看向赫连凤容,赫连凤容说:“我陪阿蕤。”
谢宁馨见有人陪谢知,放心的同朋友离去。而柔娘和阿楠已经换上玩雪人专用皮衣,带着羊皮小手套,拎着小铁皮桶和小铲子,尖叫的扑向雪地堆雪人玩了。
谢知对赫连凤容说:“阿容你不必陪我,有这么多下人伺候,不会出问题的。”
赫连凤容笑道:“我也不爱打猎。”她见谢知满脸狐疑,她解释说:“我打小身子弱,我祖父细心养了我五六年,才让我身体渐渐好起来,你别看我马技娴熟,其实我也就马技一样能称道,别的都不行,连拉弓都拉不开。”
谢知一笑,“你会拨算盘就好了。”她没说安慰赫连凤容的话,看她样子也不需要自己来安慰。
赫连凤容连连点头,自豪的说:“不错,我祖父说我两岁就会拨算盘。”
谢知好奇的问:“你们平时就是做马匹生意吗?”
赫连凤容说:“我们家也不止有马匹生意。”赫连凤容向谢知说起自己祖父的发家史,她的曾祖父是六镇的一位豪帅,统领着赫连部五千武装。他曾祖父有十八个儿子,赫连祖父是曾祖父的幼子,也是曾祖父最疼爱的儿子。但他死前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了自己长子,只给了小儿子一百匹马和二十个老兵。
赫连祖父就是靠着这一百匹马和二十个老兵发家,一路成为边关最大的马商之一。赫连祖父在大赫连氏之前也不是没有孩子,但都夭折了,只有大赫连氏平安长大。所谓唯一的独女,赫连祖父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女儿,不知不觉的就把大赫连氏养成了单纯的性子。
勿忸于家算赫连家的世交,勿忸于波的父亲虽不学无术、不事生产,但性格颇有侠气,只要朋友所求,他必定倾尽所能的帮助好友,结果导致家中一贫如洗。在边关这个地方,武将最重要的就是马匹,可勿忸于波从小到大的马匹都是赫连祖父当生辰礼物送的。
接下来的事赫连凤容不说,谢知也差不多知道了,勿忸于波定是借着青梅竹马之便,同大赫连氏两情相许,然后把大赫连氏哄得连家业都不要了,甚至还动手压制唯一的独女,只为把父亲的家业送给自己夫君跟堂妹的孩子。
谢知对大赫连氏不予评价,这样的女人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也很常见,所以谢知最反感的就是跨门第婚姻。因为没有真正的高攀婚姻,跨门第的婚姻,地位弱势的一方,肯定有显而易见的优势,才能让人忽略地位的差距。这样的婚姻又怎么可能长久?等夫妻两人的地位相当了,弱势一方势必要被强势一方嫌弃。
当然她没见过大赫连氏和勿忸于波,不好武断的评价这两人。她现在好奇的是,为什么赫连凤容愿意跟自己说家族私事。
赫连凤容道:“阿蕤虽不知道我,但我很早就从五公子的属下口中知道阿蕤了。”
谢知一愣,她不奇怪赫连凤容知道自己,她奇怪赫连凤容对五哥的称呼,五公子?这是对未婚夫的称呼吗?怎么听着像属下?但这毕竟是两人的私事,谢知也不好多问,“阿容跟五哥做过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