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里很苦。”
谢知眉眼弯弯的写到:“那你就给我造一个舒服的大房子,我平时就待在房子里不出门,你就不怕我受苦。”
秦纮低头看着语笑嫣然的谢知,搂着她柔声道:“那等我先把房子造好再接你过去如何?”他顿了顿,无奈的解释道:“我担心那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谢知惊讶的看着秦纮,秦纮无奈的轻叹一声,“阿菀,那里不是怀荒,这里有很多地方不是你能想象的。”边关的贫穷,绝对不是谢知可以想象的。
谢知不舍的靠着秦纮,“可是我舍不得五哥。”
秦纮咬牙保证道:“等我,顶多半年,我就把你接过去。”他还要过去把那边的环境清扫一遍,他轻笑地说:“你不是想酿沙棘果酒吗?等把酒酿出来,我就来接你了。”
谢知依依不舍的点头,“最多半年。”
秦纮见她那么依赖自己,心里止不住的甜蜜,“好,最多半年。”他轻拍谢知的背,“阿菀再睡一会。”谢知伤势未愈,就日夜奔波,秦纮想让她多睡一会。
谢知微微点头,身体靠在颠簸的车厢上闭目养神。秦纮轻手轻脚的离开马车,谢知等他走后睁开眼睛,看着车顶摇摇晃晃的荷包,想着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她不能让五哥一个人孤军奋斗。
诚然她对秦纮的感情,没有秦纮对自己那么深厚,但也是有好感,不然她不会答应嫁给他的。毕竟五哥长得这么帅,还一点都不大男子主义,就是看脸也赏心悦目。她以后一定督促五哥好好锻炼身体,千万不能让五哥婚后发福。一胖毁十帅,再帅的帅哥,一旦有将军肚也不帅了。
这一路上谢知和谢兰因自知自己是最大的累赘,只在休息时候出门松散筋骨,大部分时候都躺在车里睡觉,几乎是一路睡过去的。即便如此,到了怀荒两人也累得不行,婚事基本是秦宗言、秦纮一手操办的。谢知说是在武川出嫁,但秦纮哪里放心她伤势未愈就去武川?就是谢兰因也不放心,因此等谢知脖子上的淤痕褪了大半,秦纮才亲自护送谢知去武川。
谢灏已经替谢知备好新房,甚至连她的嫁妆都备好,谢简和陈留给谢知置办的嫁妆也陆续运到武川,由谢灏整理完毕、列好清单以后,尽数送到秦家。谢知上回来阿耶处,家里孩子还很多,现在孩子们都被独孤氏带走,家里一下冷清许多,莫说是两个思孩心切的侍妾,就是谢知都有些不适应。
她看着谢灏冷清如雪洞般的后院,有点明白为何母亲总耿耿于怀阿耶的家庭,阿耶这模样在外人看来确实有点可怜。可谢知却有点能理解阿耶,阿耶这情况跟他婚姻顺不顺利没太大联系,阿耶应该是极简生活的簇拥者。她曾听阿娘提过,她的曾祖父似乎也是这种人,而阿耶最崇拜的就是曾祖父,他离开梁国时几乎什么都没带,就带走了曾祖父的手记,他肯定受了曾祖父影响。
“阿菀。”温和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然后大门被人轻叩三声。
“阿耶。”谢知起身开门。
门外谢灏穿着一身简单的玄衣,手中提着一只书匣,含笑看着已出落成大姑娘的女儿,谢知长得极美,她肤色柔白,容貌精致若画,神情端严时恍若神人,因她眉目细看跟谢兰因相似,所以大家都认为谢知长相酷似谢兰因。
其实见过她生父萧赜的人都知道,谢知最像是萧赜而不是谢兰因。谢灏跟萧赜感情极好,看着酷似萧赜的女儿,他颇为感慨的抚摸着女儿发丝:“阿菀都是大姑娘了,你父亲若泉下有知,一定很开心。”当然萧赜在,也轮不到秦纮来当驸马,萧赜已经会选全梁国最优秀的儿郎给他的长公主当驸马。
谢知侧身让父亲进来,对阿耶笑道:“阿耶就不开心吗?”
谢灏朗朗而笑,“怎么不开心?不过想到你要嫁人就不开心了。”他长叹一声,“好容易你长大离京,却是要嫁人离开我们了。”
谢知说:“才不是,我嫁人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想不管我?”
谢灏知道女儿贴心,微笑的看着女儿,柔声道:“阿菀,这些年委屈你了。”都是他当父亲的没用,才害得阿菀受那么多苦。
“我没受苦,大父、大母对我很好,就是——”谢知略一迟疑,在父亲面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就是陛下对我也很好。”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她跟拓跋曜三观太不合,她说不定就跟拓跋曜在一起了。
谢知也不求他像杨坚对独孤那样,只要像刘庄对马明德、和帝对邓绥,她就不会不顾一切的离开。可是拓跋曜不知要控制自己的命,还要控制自己的思想。对谢知来说,爱情诚可贵,但自由和生命价更高,至于哪个是最高的,她目前还没面临过这种选择,所以也不知道答案。
谢灏问:“你还念着陛下吗?”
谢知摇头:“我跟陛下已经过去了。”要说谢知对拓跋曜没感情是假的,但感情多深也是假的,宫里那环境,以及拓跋曜的性情,和她跟拓跋曜之间的身份鸿沟,让谢知永远没法对拓跋曜交心。而她跟秦纮是有可能交心的,所以谢知很期待她未来的婚姻生活。
“那你是真心想嫁秦纮?还是因为愧疚才嫁他?”谢灏问,他最怕的就是女儿出于愧疚才嫁给秦纮。
“我是真心想嫁他的,想要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用终生去报恩是最傻的方式。”谢知说,她怎么可能因为愧疚而嫁给秦纮?这样才是害了秦纮一辈子。
谢灏这才放心,他最怕的就是女儿因为愧疚而嫁给秦纮,“他人不还不错。”谢灏客观评价这未来女婿,“就是有点年少冲动。”但这点是最让谢灏满意的,谁会不喜欢一个为女儿放弃宗子身份的女婿?
谢知抿嘴微笑:“阿耶你放心,他没那么冲动。”谢知相信秦纮对自己是真心的,但是多年的继承人教育还是在他心里印下深深的痕迹,如果不是自己展现足够多的实力,秦纮肯定不会不顾一切的跟自己在一起。谢知不觉得这点有什么不好,感情可以冲动,但婚姻需要的是安定,秦纮的做法正是他负责任的表现。
谢灏将身侧的书匣推给女儿:“这是你曾祖父留下的手记,你有空就看看,他在里面写了不少为政处事之道。”
谢知眼前一亮,“阿耶,你给过大哥二哥了吗?”
谢灏道:“我抄了一份送到京城,他们想要就自己去抄。”
谢知一怔,翻开书匣发现父亲给她的居然是曾祖父的亲笔手书,她不由道:“阿耶怎么把曾祖父的亲笔手书给我了?”这种传家宝怎么能当自己的陪嫁?这不是应该传给大哥的吗?
“因为你比他们更需要。”谢灏温声道:“你们去营州是从头开始,很多事就是连我们都没遇到过,不一定能教你什么。你看看你曾祖父的手记,说不定有别样的启发。”
谢知紧紧的抱着这份沉甸甸的陪嫁,“阿耶——”
谢灏轻顺女儿的鬓发,“阿菀,阿耶没用,没法子照顾你长大,辜负了你父亲的嘱托,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幸福,连同我们的一起。”谢灏也不是没有惋惜过自己夫妻缘浅,但想到自己别的方面已经得到足够多了,他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谢知眼眶红了:“阿耶。”头靠在谢灏手臂上,虽然阿耶一直没法亲自扶养自己,可她知道阿耶跟阿娘一样,心里最关心就是自己。
谢灏轻拍着谢知的背,半晌后才问谢知:“阿菀,你想过在秦家建个静室吗?”这问题有点没头没脑,但谢灏相信女儿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谢知沉默好一会才道:“可这样对五哥不公平。”谢知不是为摆脱拓跋曜才跟秦纮结婚的,她是真心想跟秦纮好好过日子的,所以她明知父亲的提议对自己有利,她也没法子答应。
谢灏说:“他不是要先去营州吗?横竖你们这半年也不会在一起,你可以等他离开后再建。”谢灏也不希望给女儿女婿造成隔阂,可他说的让女儿建静室的提议,也是为女儿好。
女儿刚刚逃开京城,就照着女儿给陛下留下那封书信,如果她立刻在怀荒开开心心的嫁人生子,陛下肯定会怀疑。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女儿给陛下一个余情未了,只是不得已跟秦纮成亲的假象。这样也能让陛下心中的戾气稍减,这对秦家也有好。等过了这段时间,陛下了接受事实,她也不需要再做戏。
谢知还是摇头:“五哥又不傻,我一建静室他就会知道。”
谢灏扬眉:“你觉得他会怪你?”
“我不担心他怪我,我就担心他会逼自己。”谢知叹气,“我先前假自尽就让他胡思乱想很多东西,这次要再弄个静室,我担心他更想不开,他马上要去营州了,我想要让他心无旁骛。”
谢灏摸了摸下巴,他不怎么跟儿女聊天,可总觉得女儿的话有点奇怪,“那你有别的对策?”
谢知微微颔首说:“我想继续注释道经。”她觉得写书才比较符合自己的人设。
谢灏问女儿:“你有把握?”
“有几分把握。”谢知说话,习惯性保留几分。
“注释道经更好,你有把握就注释道经。”谢灏闻言也不坚持让女儿去静室清修,他转而提起其他话题,“我听说你问你大父要了十万贯的嫁妆?”谢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家里的孩子大约只有阿菀有这胆子问父亲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