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哽咽道:“你都一路躺回来了,怎么可能没事?”
“我真没大事。”秦宗言动了动伤脚,“就是伤口会好的慢一点。”
谢兰因睁大眼睛看着秦宗言,就这样还没事?
秦宗言轻叹一声,“独孤雄都得疟疾了,我总不能一点事都没有。”
谢兰因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独孤将军的疟疾是被人害的?”
“不是,他那是运气不好。”秦宗言摇头否认,他长叹一声,独孤雄也是自作自受,出门在外就要保重自己身体,秦宗言听从儿媳劝告,对自己饮食卫生很注意,亲卫的碗筷顿顿都是洗干净的,有条件就放在大锅里煮一煮再吃。因此这次军中染上疟疾,秦家的亲卫大部分都没染上,秦家军医和伙夫立了大功。他也劝独孤雄如此,独孤雄还说自己越来越娘们,结果他有了男人气概,却跟军士们一起染上疟疾。
谢兰因问:“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以后不出门了吗?就在家陪你。”秦宗言含笑说:“没有借口,怎么能在家陪你?”
谢兰因吃惊的问:“你是故意弄伤自己的脚?”
“嗯。”秦宗言搂着妻子颔首,他本来想将计就计,但儿媳说过战场上刀剑很脏,有时候可能一个小伤口就会致死,因此秦宗言就让亲卫做戏刺了自己一剑,同时还从站马上摔下来,既然是做戏,就要做真戏。当然剑是干净的,没有任何铁锈,刺自己之前,还让人在酒精里浸泡许久。
谢兰因听得心都颤了,“你怎么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秦宗言莞尔,“军中军医也不是吃素的,我是不是受伤,他们肯定能看出来。”他轻拍妻子的背,“陛下这次南征没有达成目的,肯定下次还会南征。”
谢兰因抿了抿嘴没说话,她在魏国的时间比梁国多,可梁国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她一生最好、最坏的回忆都在梁国,现在听到魏国要攻打梁国,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秦宗言搂着妻子亲吻,“放心,陛下下次南征,起码也要五年以后。”这次一打就是一年多,陛下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全用完了吧?不过他将魏国领土几乎扩建了三成,陛下这次回京威望无人可及,毕竟除了太|祖和高宗,魏国还没有一个帝皇可以立下如此大功。
谢兰因有点担心在梁国的谢家,“不知伪帝会不会迁怒谢家。”
秦宗言莞尔,“谢家在梁国几乎无人为高官,朝中无人,伪帝想迁怒也迁怒不着。”
谢兰因完全没有被秦宗言安慰到,没有官职,谢家更是任人宰割。
“顶多就是一无所有,不至于没命,等他们纳入魏国,岳父自然会补偿他们。”秦宗言说,“陛下对梁国子民还算温和。”拓跋曜是想南北合并的,必然不会苛刻梁国子民。
谢兰因无奈的说:“也只能如此。”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她手搭在秦宗言的伤口,“下次南征你不会去了?”
秦宗言握住她的手亲吻,“不会,以后我就陪着你,不过以后老大以后可能就要长住怀荒。”
“为什么?”谢兰因奇怪的问。
秦宗言淡淡一笑,“陛下想让秦绍以后接替我的位置。”
这话谢兰因不意外,秦宗言既然不想打仗,总要有新的将领兴起,陛下不肯用阿狼,那么秦家诸兄弟中也只有秦绍了,“反正阿菀他们在建德,跟他碰不到一起。”
秦宗言搂着谢兰因保证道:“秦家的一切都是阿生的。”他还没死,柱国大将军之位还是他的,秦绍只是将来会接替,将来的事谁说得清?
谢兰因抬手摸着他消瘦的脸,“这些都是身外之物,阿生也不稀罕这些,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身体都这么差了,还整天想这些东西。
秦宗言轻笑,拉着她,谢兰因慌乱的想要撑住身体,生怕压倒他伤口,可秦宗言浑然不觉,稳稳的让妻子靠在他怀里,“那你陪我休息?”
谢兰因见他满脸倦色,知道他这些天没休息好,心中一软,“嗯。”她起身脱下外衣靠在秦宗言身边,秦宗言身上味道并不好闻。他虽然一回来就洗漱过了,可身上伤势未愈,伤口处刚涂上药膏,刺鼻的药味熏得谢兰因有点头疼,她揉揉额头,靠在丈夫胸口,眼底又隐隐渗出泪水。他口口声声说伤势不严重,可脸色都白成这样,还涂了这么刺激的药膏,怎么可能不严重?不严重能瞒过军营。
秦宗言本来在闭目养神,突然感觉胸口有些湿润,他明白一定是阿镜哭了,阿镜这是在心疼他?秦宗言咧嘴笑了,他就知道总有一天阿镜心里会有他的,他努力的想要侧过身体抱妻子,却被谢兰因推开,她轻嗔道:“你好好躺着,真当自己一点伤都没有?”
秦宗言哈哈一笑,“好,我不动。”他刚躺下,却听门外亲卫传话说独孤雄死了。
这消息让秦宗言沉默半晌,才叹息道:“天意。”独孤雄壮年而亡,又只留下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这独孤家将来会如此谁也说不清,他叫来秦二吩咐道:“我有伤在身,不能前去奔丧,你领着你三弟、四弟去独孤家替我给你独孤伯父上炷香。他们若需帮忙,你们就多留几日。”
秦二哽咽的应声,他并不是很想去,他有点担心阿耶也走上独孤伯父的路,可秦家总要有人去,秦二、秦三、秦四给秦宗言磕了头,抹着眼泪走了。
秦宗言无奈的摇头:“一群傻小子。”还没他们弟妹精明。秦宗言何等敏锐,早发现自己交代遗言时,阿菀疑惑的目光,她这是怀疑自己了?他这儿媳太聪明了,而且还精通药理,真不好骗。
对秦宗言的儿子,谢兰因从不评价,哪怕是他厌恶之极的秦绍,“阿菀给你熬了骨头汤,我去端来。”刚才秦宗言叫儿子过来时,谢兰因隐在床内,都没跟秦二几个碰面。
秦宗言说:“让下人去端不就是了?”他跟妻子分别这么久,根本舍不得谢兰因离开。
“我去跟阿菀说你的伤势,你这情况不是让阿菀和阿狼着急吗?”谢兰因说,别人可以瞒着,女儿总不能瞒。
秦宗言道:“阿狼他知道,你不用急,你要去说就去吧,不过早去早回。”秦宗言没说儿媳可能早知道了。
谢兰因猜他也有别得渠道告知秦纮,她先去跟女儿说,免得女儿着急。
谢知听说大人不是伤口感染,只是有意将腿摔了,心头一松,“没有骨折吧?”
“没有。”谢兰因摇头,“但是也摔伤了,好多天动弹不得。”
应该是骨裂吧?谢知暗想,不是骨折就好,要是骨折的话,大人以后就成瘸腿,他那么高傲的人,肯定接受不了,“阿娘,我想去武川一趟。”独孤雄不仅跟秦家有私交,还是谢家的姻亲,小婶的父亲,她在怀荒都不去奔丧也太不近人情了。
谢兰因说:“本来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你大人这样,我实在脱不开身。”
“您留在家里照顾大人,怀荒那边有阿耶、小叔和我就够了。”谢知说,她去也是安慰下小婶和李夫人,大部分事务应该还是谢灏在做。
正如谢知所料,李夫人在独孤雄去世后,就一病不起,镇日浑浑噩噩的,似乎要随独孤雄一起去。独孤雄的两个儿子,长子独孤峻比秦纮还大五岁,今年已经三十出头、次子独孤岭今年也有十九岁,早已娶妻生子,可还是不顶事,两人茫然无措的看着突然逝世的父亲,再看着病倒的母亲,竟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独孤雄临终前早料到这情况,家中大部分事宜都交给谢灏,谢灏有条不紊的准备独孤雄的葬礼,去京城和各处报丧,独孤峻和独孤岭只要在灵堂做孝子贤孙就好。两人有了谢灏的帮忙,心中大定,一心一意的跪在灵堂哭父亲。独孤雄只有这两个嫡子,对两个儿子十分宠爱,父子感情极好,两人哭父亲也是真心实意的。
因朝中要派人来吊丧,各地亲戚也要赶来,因此独孤雄并不是马上下葬。谢灏紧急调来无数冰块,将独孤雄的尸体冰镇住,又大开库房,将库房里的麻布源源不断的分发出去,让众军替独孤雄扶桑。武川镇这些天气氛一直不好,一来是独孤雄死了;二来是军中也有不少人跟独孤雄一样,得疟疾死了。
谢知是在驼车上听凤容提起,才知道拦住拓跋曜的并非长江天险而是疟疾,独孤雄也是死于疟疾。谢知轻轻的叫了一声,“居然是疟疾?”
凤容随口问道:“阿菀知道怎么治吗?”有了虏疮的前车之鉴,赫连凤容总觉得阿菀应该知道怎么治疟疾。
谢知想了想说:“具体我也不大确定,只听说青蒿汁对疟疾有用,要生的青蒿汁。”青蒿素可以治疗疟疾,可一根青蒿里面有多少青蒿素?也不知人要吃多少青蒿汁才能达到治疗效果,谢知真不确定青蒿是否能治疗疟疾。如果有抗生素就好了,有抗生素就能解决很多病,可惜她不知道抗生素怎么提炼。就算她金手指大开,能让人把青霉素提炼出来,土法提炼的青霉素跟□□也没区别。谢知暗想,归根结底,还是要发展科技,不过科技的发展归结于生产力的发展,没钱没粮食,什么都是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