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瞧这没出息的样,她忍不住讥讽女儿,“我看你还是让阿生帮你管,不是说长兄如父吗?”幸好阿藤是次子,也不用像对阿生那么严厉,溺爱就溺爱点吧。
谢知:“……”她悻悻的抹鼻子,承认自己不会带孩子,人无完人,阿娘对自己也太严苛了。
谢兰因跟女儿闲话了一会,两人略有些紧绷的情绪都放松下来,谢兰因去宫里守灵,谢知则让乳母带着阿藤先去庄子上,万一他们失败,他们都走不了,阿藤还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谢兰因达到宫廷时,很多人都来了,众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拓跋曜的死代表拓跋皇权的衰落,而太皇太后的死似乎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谢兰因不比旁人,她心里很清醒,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现在更不能得意忘形,她跪在太皇太后灵前,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眼眶就红了,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大家见谢兰因哭了,眼泪也一下出来了,顿时太皇太后宫中哭声此起彼伏。陈留心情复杂的看着谢兰因,她是拓跋家的女儿,自然不希望拓跋氏败落,可时至今日她也是秦家上位的受益者,她轻叹一声,好歹秦家让太皇太后走的风光。崔太后对陈留照顾多年,不管这份照顾是否带有目,陈留心里还是感激她的,也希望她能生荣死哀。
谢兰因见谢宁馨没来,等空了的时候问陈留,“兰因怎么没来?她身体不舒服?”谢兰因倒不是挑刺宁馨,而是她知道宁馨的脾气,若没什么大事,她肯定会来送太皇太后一程。
陈留说:“宁馨有孕了,太医说她胎像有些不稳,所以我没让她来。”
谢兰因忙道:“那是应该的,这次一定要小心。”宁馨嫁给崔远两年,之前怀有一胎,可三个月就落胎了,没生下来,她受了不少苦,难怪这次一怀上陈留就这么重视。
陈留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说,希望她能一举得男,将来也有个依靠。”她孙子孙女也有依靠。
谢兰因也是这么想,宁馨能生子,谢家和崔家的联姻就稳固了。她一面跟陈留闲聊,一面不动声色环视四周,时刻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灵堂周围的宫女全部换上暗卫,任何人出入都要检验身份,下人出入都要检查身体。安全等级提到了最高,可是无论是谢知还是秦纮、秦宗言都没想到,太皇太后和拓跋怀的最后反击不是在后宫而是在前朝。
谢知没去参加太皇太后葬礼,秦纮也没去,他去调兵遣将了,一旦京城警卫军有异动,他随时镇压,秦宗言则带着几名亲信去宫中守灵。拓跋怀已经穿着素服在灵堂跪着了,等秦宗言进来,他起身哑着声音说:“秦将军。”
“陛下节哀。”秦宗言恭敬的说,他对拓跋怀的礼节一向到位。
拓跋怀不动声色的扫了秦宗言一眼,他穿着素服,身上没有戴武器,穿着丧服也不能佩戴武器,他抬手将三炷香递给秦宗言。秦宗言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就在秦宗言手伸到拓跋怀面前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拓跋怀抓住了,秦宗言下意识的身体一紧,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不想拓跋怀从怀里拔出一把小刀朝秦宗言腰间刺去。
秦宗言身体立刻往旁偏去,同时收紧腹部肌肉,小刀没有刺入他的身体,但还是将他的衣服划破。这些事都在一瞬间发生,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秦宗言的几名心腹反应最快,立刻想要上前拉拓跋怀。却不想拓跋怀对他们怒目而视:“尔等敢以下犯上!”
拓跋怀难得的气势如山让秦宗言的心腹们一下镇住了,他们跟谢知不同,他们自幼长在皇权之下,对皇权有着骨子里的敬畏,拓跋怀对秦宗言喝道:“朕今日诛杀秦贼!谁若阻拦,便同他一样是乱臣贼子!”说着挥刀再次对秦宗言砍去。
秦宗言年纪比拓跋怀大,可身手比拓跋怀好多了,对于拓跋怀的攻击,他刚想反击却想到他若在今日杀了拓跋怀,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的乱臣贼子吗?他只能避开拓跋怀的攻击,可拓跋怀发誓今日要跟秦宗言同归于尽,两人居然绕着大殿跑了起来。在场重臣们皆愣怔的看着这一幕,谢简和谢灏脸色微变,这局不好解,秦家反不反击都是乱臣贼子,可不能让秦宗言杀了拓跋怀,不然将来他登基也没个好名声,可秦宗言不能担当杀君名声,别人也不愿意担……
谢灏倒是无所谓,可谢简目光死死盯着儿子,谢家绝对不能担这名声,谢灏的身手也插不进两人的争斗。于波神色不定的看着将军和拓跋怀的缠斗,要在以前他肯定不假思索的上前杀了拓跋怀,可他现在还有王家的孙子……他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想要上前用身体替秦宗言挡刀。
没想一条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插入了缠斗中的两人,黑色身影一伸手就抓住了拓跋怀持刀的手,“咔嚓”一声,拓跋怀的手骨折断,拓跋怀惨叫一声,目光死死的瞪着来人,来人不为所动,折断拓跋怀手骨后也没停下动作,而是干净利落的将拓跋怀的颈骨也折断了。拓跋怀瞪大眼睛,满脸错愕的倒地,死不瞑目,他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大庭广众之下杀自己。
第275章 宫廷变(六)
秦宗言和拓跋怀这番缠斗时间极短, 很多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拓跋怀已经黑衣人杀死了?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倒地的拓跋怀,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还是秦宗言反应最快, 他抬脚将救下自己的黑衣人踹到在地,怒喝道:“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小畜生压下去!”
初一杀了拓跋怀后便沉默的垂手站在秦宗言身后,被秦宗言踢了一脚也不反抗,任他把自己踢倒在地,由秦宗言的亲卫们把他拉走, 他脸上依然还戴着黑纱罩。初一因面容损毁, 平日很少出门, 即便出门也以黑纱覆面, 在场官员大部分都没见过他,他只有爵位没有官职, 基本不用上朝, 众人只知新任永安侯性情孤僻、面容可惧, 并不知他身手居然如此好。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初一身手好, 而是陛下死了!被人杀了!众人面面相觑,短短两年时间拓跋氏死了两任皇帝, 居然还都是被秦家杀死的。拓跋曜虽是拓跋庶人下的手,可谁不知道他以前的心腹幕僚郭彦现在是郭侍郎,郭侍郎还是秦家的女婿。
众人正想着郭彦,郭彦已越众而出, 沉声道:“快宣太医令前来替陛下诊治!陛下因悲伤过度, 服食五石散失态!”
众大臣:“……”人都死了, 宣什么太医令,也从来未听闻陛下有服食五石散。
这会卢皇后也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她满脸泪痕,一见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拓跋怀,她跪在拓跋怀面前,掩面放声大哭,“陛下!臣妾屡屡劝说您勿进五石散,五石散伤身!”卢皇后是太皇太后替拓跋怀挑选的妻子,拓跋怀看中卢氏的身世却对她从来不交心,拓跋曜在世时夫妻间只有虚伪的温柔,等拓跋曜身死,拓跋怀在兵荒马乱时登基,卢皇后就成了宫里的摆设,只比拓跋怀另两个宫女出身的嫔妃多了几分名分上的尊荣。
这样的生活如何能让卢皇后对拓跋怀有什么夫妻情义?她早被玉娘说通,答应配合秦家应付诸臣,谢知答应她事成之后可以带着大比嫁妆出宫生活。卢皇后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自由生活,脸上泪水流得更急,甚至都不顾害怕,伸手握着拓跋怀的手:“快宣太医令!”她来之前得到玉娘的授意,让自己全力配合郭彦,郭彦说拓跋怀服食五石散、现在没死,他就是服食五石散、现在没死。
莫怪卢皇后信任谢知,谢知可比拓跋怀靠谱多了。卢家在拓跋曜、彭城王身死后元气大伤,即便是汉人世家也不得秦宗言重视,她一个不得宠的王妃能跳过铸金人这步,直接册封皇后全仰仗谢知鼎力支持,之后她在宫中的舒服日子也是谢知给的,她只信任也只能仰仗谢知。
能当成官的人都不是傻子,即使在场有不少人是靠着身份晋升的勋贵,这会也都看明白了,秦家不知什么时候说通了卢皇后,能让卢皇后配合秦家。别看卢皇后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后,拓跋怀在世时她说的话没人听,可现在拓跋怀死了,她就代表皇室正统。
太医令匆匆赶到,他顶着众人视线压力战战兢兢的给死去的拓跋怀把脉,秦宗言也没准备让太医在大庭广众下演戏,吩咐侍卫把拓跋怀抬进去,卢皇后抹着眼泪跟在身后。
秦宗言转身对臣子道:“我们先送太皇太后。”他也没说拓跋怀没死的话,以他的身份也不用说这些话,这种事由底下人来做即可。
面对突然冲入大殿的秦家精卫,臣子们还能说什么?只能沉默的听秦宗言的话,也不是所有人都没勇气反对,可敢反对的人尚来不及说话就被人压下去了。大家都是体面人,看着同僚被这么侍卫如此不体面的压下去,大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秦宗言给太皇太后上过香,让人将太皇太后灵柩移到寺庙,等她寝陵收拾完毕就下葬。本来秦宗言还想给崔氏一个体面,可拓跋怀做了这种事,他哪还有什么心思给他们这体面?他面沉如水的回到将军府,谢简、谢灏、郭良、郭彦、于波等人都已经在书房等他,他看到这些人轻哼了一声,谢简和谢灏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出头也就算,可于波这老小子居然也敢犹豫,果然地位上去了,人的心就大了。
于波自觉理亏,低着头不敢看秦宗言,秦宗言踢了他一脚,“你这小子年纪大了,手脚也不灵便了?”
秦宗言这么挑破,于波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替自己喊冤,“将军,我本来想替你挡刀的,可是年纪大了,反应也慢了,比不上年轻人了。”
秦宗言神色微缓,他还是知道于波的忠心,要是自己有危险,他肯定能替自己挡刀,他喝道:“还不给我滚!”
于波很顺溜的滚到墙角,谢简、谢灏等人嘴角抽了抽,他们再厚颜无耻也做不到于波这样。
秦宗言回头看众人,“你们说这件事该如何?”
在场之中谢简年纪最大,又是秦宗言的岳父,大家都看向谢简,谢简说:“既然朝堂上都说陛下服食五石散了,就说他发散不够而薨。”总不能说陛下是给臣子杀死的吧?对着天下臣民总要有张遮羞布的。
秦宗言微微颔首,“那你们以为谁为新帝比较好?”
众人互视一眼,拓跋怀刚死,秦宗言肯定不会马上登基,肯定会另选新帝,拓跋怀是有儿子的,但他儿子是贺兰氏所出,他一旦登基,贺兰氏就是太后,对秦家不利,还不如让前太子长子登基,他生母是秦宗言的孙女。且太子死前没有被废,他儿子接替皇位礼法上也说得过去。
秦宗言也想让自己外曾孙即位,孙女当太后总比贺兰家的人当太后好,他轻叩书案,突然想起今天一天都没见到贺兰英雄,他浓眉一皱,“贺兰英雄去哪里了?”
众人一怔,也同时想起他们一整天都没见贺兰英雄,他这是逃了?
秦宗言随口问了一句,想到儿子正派人看着贺兰英雄也就没太担心,“等太皇太后和先帝落葬便让新帝登基。”
一般来说都是新帝登基后先帝再落葬的,毕竟皇帝的葬礼不可能在简薄,可秦宗言被拓跋怀恶心了一把,不愿再给拓跋皇室面子,直接让人把拓跋怀跟拓跋曜葬在一起,让他们父子在九泉之下团聚。谢简等人也没反对,秦宗言还在气头上,没必要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他顶着干,只要他不气得马上自己登基就好。
“将军。”这时门外响起侍从的声音。
“何事?”秦宗言问,留在书房外守卫的侍从都是他心腹,没有重要事不会通传。
“女君派人来送消息。”侍从说,女君很少会直接跟将军通传消息,尤其是眼下这种特殊时期,她送来的消息肯定特别重要,侍从不敢耽搁,人一来就过来禀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