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看他笑了,不再如同一开始那般情绪激动苦大仇深,就把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多笑笑就对了么。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开心,不能做那种报复了仇人把自己折进去的傻子。快过来尝尝我做的汤吧。”
说着也不管人家杨老板乐不乐意,硬把人拖到放食盒的桌子前,因为石榴粉放的时间有些长,鸡汤中的藕粒有些已经褪色成了浅粉。
四郎见了就叹:“这藕粒是用花瓣染成绛红色的,终究还是不如胭脂染得好看,而且花瓣染色易退去,不知有没有能让花瓣着色持久的法子。”
见说到了自家的专业领域,杨时臣也很感兴趣的和他讨论:“花瓣是纯天然的染色剂,当然不能持久,而且不容易上色,若要易于上色又要着色持久,就必须添加一些其他材料,不过这些材料多与人体有害。”想了想又道:“胡人还有用朱砂水银制的口脂,据说即使吃饭喝水也不会退去呢。”
四郎也同意的点点头,古代的粉里其实或多或少都是要加铅的,否则任你是大米也好,花瓣也好,制成的粉都会结片,不润滑。就是红楼里面紫茉莉粉,玉簪花粉,也是加了上料制成的,那上料就是制粉的必要材料--铅。纵然到了科技发达的现代,据说美白产品里也有很多是含铅的,因为金属铅有一定的增白效果,且容易被人体吸收。但是铅毕竟是种剧毒的化学物质,如果口服的话,会引起急性铅中毒,对人的神经系统、消化系统、生殖系统都会产生毒害作用。
这么想着,看杨时臣兀自沉浸在兴奋中,四郎只得叹口气,一路无语的和陶二回了有味斋。
又过了几日,陶二就把四郎要的焖炉垒好了。陶二建的这个焖炉虽然只是凭借着门外汉四郎给的雏形,也颇有些样子。这种焖炉其实是一种地炉,炉身以砖砌成,大小约一立方公尺左右。
有味斋一干妖怪,除了槐大和华阳两个稳重负责的在前头招呼客人,其余的都围在厨房里看四郎焖烤鸭子。
只见四郎先用秫秸将炉墙烧至适当的温度后,将火熄灭。
接着将鸭坯放在炉中的铁箅上,然后关上炉门,全仗炉墙的热力将鸭子烘熟,中间不启炉门,不转动鸭身,一气呵成。
由于纯用暗火,所以火候尤其重要,就是四郎,才开始烤的那几只,卖相也不怎么好看。要不是就烧过了头,鸭子被烤焦,要不就是火候不够,鸭子又夹生,虽然试吃的陶二哥一脸面瘫状,也看不出好不好吃,但是四郎尝了尝就知道味道与以前吃过的北京烤鸭还有段距离。
他于吃食上是个肯钻研的,既然没达到最佳状态,那就继续烤。
陶二哥在一旁看小狐狸烤的满头大汗,情不自禁把烤糊的鸭子都吃掉了根本停不下来。= =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多次尝试,四郎最后终于掌握了诀窍:就是在烤制的过程中,要让砌炉的温度由高而低,缓缓下降;火要控制在文火的程度,且要不断转动炉内的鸭子,使其受热均匀,减小油的流失量。
果然,找到窍门后,做出来的成品就美味多了。不仅外皮油亮酥脆,而且肉质鲜嫩,肥瘦适量,不柴不腻。即使一咬流汁,却因恰到好处,特别诱人馋涎。
很快外面就有寻香而至的食客点名要这道南炉鸭。
虽然烤鸭肥美,可是吃多了难免会腻,过一阵子又有外面点了鸭子的客人叫上些饼。
四郎就又用干面加冷水调和,擀薄后卷拢,再擀薄后,或加糖,或加葱、盐铺匀;再卷拢擀薄,放在坦锅上翻动炙熟,名为蓑衣饼,搭配着烤鸭一起吃,解其油腻,味道绝美。
烤好的第一炉不久就卖光了,四郎只好又另起一炉。
于是这天整个有味斋都飘着一股烤鸭的香气。引的不怎么吃肉的小花妖阿措也顺着香味跑过来。她今日和一个狼族侍卫出去送各家定制的月饼,才回来不久。
阿措很喜欢总是照顾她的四郎,把他当个大哥哥看,此时就跟他嘀嘀咕咕的说自己去外头给各家送月饼时遇见的新鲜事:“今天有个人疯了。”
四郎听她说的没头没尾的就问:“谁疯了?”
阿措答不上来,旁边的那个狼族侍卫叫做黑牙的替她答道:“回禀小主人,是罗家的二少爷疯了。我和阿措去他家的时候,他把家里的一处宅子烧了,还把新娶的夫人休了。”
“休了新娶的夫人?”四郎有些诧异。
阿措在旁边插嘴道:“是啊,闹得可大了,好些人都看见了。”想了想她又补充:“对了,那天送我香粉的杨老板也在哦。”小花妖皮肤娇嫩,那天胡乱抹了杨家的香粉,后来皮肤红了好几天,想起这事她就皱皱鼻子:“他家香粉不好,有臭臭的东西在里面。”
四郎见她说的可爱,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本想再问他们两个几句,就听见前面又来了新的客人,只得先去前头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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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粉锡就是铅。 古代的胡粉又叫铅粉,用多了是会毁容的。而且可能铅中毒。
这章可以看出四郎也不是只小白兔啊,真是狐妖的种,不知这算不算是传授犯罪方法?石榴粉讲完了,可是这故事还没有完哈。不要走开,下节更精彩。
☆、鮨鱼生1
今年的中秋八月正巧与三年一次的秋闱大比撞在一起。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便忽然多出了些操各地口音,背着竹箱子带个书童千里迢迢赴京赶考的书生。
因为这个缘故,近来有味斋便日日宾客盈门,且多是些吟风弄月、高谈阔论的秀才公子。
这几天坊间最热的话题就是疯了的罗二少。据说他那日疯了后就大喊大叫,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大喊一个叫做“素修”的人名。又对着家仆大嚷道:“不是李氏,不是李氏”。偏他疯了后力气极大,那些家仆都拉不住他,被他冲到了街上,集芳阁的杨老板退的慢了些,还被他抓住了手表白:“素修,我不是故意不记得你的……”
罗老爷见闹得不像话,赶忙派几个健壮的仆人把他拖回了家。他也是疯的厉害,最后还挣扎着大喊李氏给他下毒,要休了李氏。
在座的食客里面就有亲眼见到罗二发疯的,把当时的场景描述的活灵活现。说是这罗二少他原先爱的是那个素修,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吃了一种叫移情草的花,结果就把对这素修“姑娘”的情爱移到了李家表妹身上。
在座的就有人问什么是移情草。店里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跑江湖杂耍卖艺的老头,还带着一个小孙儿和一只小猴子。那小娃娃听了店里食客的议论,就问:“爷爷,他们说的移情草是萆荔花吗?”
那老头子就笑呵呵的说:“是啊,上次不是给你讲过吗?传说西山中的石头上就生有这种草,五百年开一次花,花可移情。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去山上乱摘花了,小心吃掉后就记不得爷爷咯~”
谁知旁边坐了个来赶考的书生,自负才高,看不上这些跑江湖卖艺的。听了祖孙两个人话,很是不屑:“哼,乡野怪谈,不知所云!”
他旁边围坐着一群书生,里边也有些博闻强识的,有个穿青色衣裳的书生就道:“诶,何兄此言差也。虽是乡野怪谈,未必就一点根据没有。”
他转过头对着那老艺人行礼道:“老人家,在下也曾经读过《山海经》,记得里面只记载说这萆荔草状如乌韭,生于石上,食之可治心痛,并不曾说过萆荔花也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他虽然语气神情都是探讨的样子,何生却觉得被下了面子,冷哼道:“一派胡言,世上哪里有什么移情花?不读圣贤书,日日沉迷些奇巧之物,难怪赵兄考到如今,还是一身白衣了!”
赵生想来是常常被他奚落,听了此话,就露出些羞愧的样子,不再多言。
可是赵生让着他,那杂耍的艺人却不吃他这套,见着自己养的猴子对着送上来的一只南炉鸭吱吱地叫,就对着猴子骂道:“畜生,你不能吃这个,就以为别人都该和你一样吗?对没见过的东西吱哇乱叫,以为自己没吃过没见过的都是错的,实在可笑啊可笑。”
这番话颇有些刁钻,把那姓何的读书人气的脸色通红。
店里的食客见气氛有些僵,就都不谈这个话题,纷纷改说些别的趣事。
厨间的四郎也听到了这番争吵,就有些奇怪的问趴窗户外边一边闻着烟火气,一边晒太阳的饕餮:“世上真有移情花吗?”
正巧被一旁蹲着清洗莲藕的小花妖阿措听到了:“这个我知道。小华山上就长的有这种草,看上去像韭菜,叶片吃了可以治心痛,开出来的白色小花可以移情。不过,萆荔很少开花,我以前本来有一株快要开花的,后来送给了别人。”
四郎原以为罗寒疯了乃是杨时臣所为,看来真相并非如此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