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2 / 2)

“嗷呜!”从浓雾中奔出来的居然是一条狼。

外人可能不知道,狼是崔家的图腾,崔府兵中的铁卫又称狼卫。崔氏子弟对狼总有种特殊的感情。

崔家的府兵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单独一只狼,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来了一个狼群,他们几人也都应付得了。最害怕的反而是临济宗放些旁门左道的夜叉罗刹出来。

那条狼跑近了,却并不扑人,只在马前忽来忽去,好像在招呼几人。

可是几个军士只半信半疑的看着它,并不敢轻举妄动。

见众人不动弹,那只狼忽然发出了长短不一,很有节奏的嚎叫。

“是我们的北疆大营的操练号角!主人,一定是我军将士的英灵附在狼身上了!”老莫兴奋的大声嚷嚷。然后率先纵马更了上去。

“走!”崔玄微略一沉吟,便将宇文青拉上马,跟在老莫的后头疾驰。

接应的人没有及时到来,留在这里,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不如跟着这匹狼试一试。再坏也不会比如今的情势更坏了吧。

众人纵马跟随而去,狼就在前面引导,累了想要休息的时候,狼也停下来不走。就这样一直在大雾中走了有三四十里路,又越过两座山岭,才遇见陆阀来接应的人。

***

听说临济宗里跑出了一个被镇压的怪物,所以、太和山近日并不太平。

——先是封了山,后来就连附近许多村镇的土城墙边,都忽然多出许多手握降魔杵的僧兵驻守,仔细盘问来往客商。

临济宗精锐尽出,全力支持冉氏南下与皇甫一决雌雄。

这回事出突然,为了捉拿临时倒戈,极有号召力的崔玄微,除开有精锐在几人回北方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天罗地网,还有许多地头蛇带着临济宗的外门弟子挨家挨户的排查,就连不归宗门管辖的野寺,只要是个光头,也不论真和尚假和尚一概被征调入列。务必要在茫茫太和山中大海捞针,寻找崔玄微这个叛教之徒。

最近斜街上也忽然多了几列气势汹汹的僧兵,每日挨家挨户例行检查。

“几位大师,请喝茶吃果子。”灰鼠精谄媚的笑着,将为首几个横眉竖目的大和尚领进屋里坐下。

最前面的那光头是马婆子家的大儿子,唤作马随。平素最是好吃懒做的一个混子,不知如何攀关系,居然成了临济宗的外门弟子。他平时就负责收取斜街上的赎罪钱。这工作和他以前做流氓收保护费没什么两样,因此,干起来真是得心应手,很快就成了这一代的小头目。

“怎么还没好?饿死你佛爷了。”刚坐下不久,马随就大声嚷嚷起来。

“来了来了。”四郎端着两个盘子上来,一叠是猪油炸出来的素鱼,另一叠是云片猴头,乃是用火腿,冬笋,猴头菇同烧,加上鸡汤勾芡而成。然后,后面的小妖怪们,又在每个和尚面前摆上一笼咸甜两味的豆腐包子。

豆腐包子,顾名思义,就是用豆腐油炸了做外皮,里面包上两种不同的馅料。甜的是桃仁,花生仁,芝麻仁,松子仁,瓜子仁五味,配以白糖,猪油,青梅为馅。咸的则是玉兰片,冬菇,木耳和面筋,调以凝固的鸡汤为馅。

几道素菜虽然名为素,听起来也素,实际上却是挂羊头卖狗肉,和这几个假和尚正相配。

“唉”一个和尚抹一抹满嘴油光,叹口气:“如今做了僧兵,日子比往年好过,可是这三月不识肉味却也难捱。也就是还能在有味斋吃到可心的素菜了。那些什么酒楼做的素斋,真是难以下咽。都是群缺心眼的东西,打量着拿些草根木片,就能糊弄你佛爷呢。”

马随对着他挤挤眼睛:“这街上都是老街坊,又在宗门的眼皮子底下,不好下狠手。等过几日逮一只过路的肥羊,得了钱我请你们天香阁好好吃一顿。”

几个光头大汉便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

“胡老板在吗?我来送蒸好的糖桂花。”门外一个少年僧人文雅的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才慢吞吞地走进来。

四郎抬头一看,急忙迎上前去:“是戒嗔小师傅啊。你师弟呢。”

“师弟?”戒嗔回头一看,咦,刚还在自己身后的师弟呢?

“戒吃,还不快过来,在后面磨磨蹭蹭作甚?”

四郎跟着探出头朝门外看去,原来戒吃正从地上捡起一只受伤的小雁,抱在怀里和鸟儿说话呢。

这只小雁大概是掉队找不到爹娘,已经在斜街哀鸣好几天了,惹来不少顽童拿着弹弓故意瞄准它打。如今落在地上,估计又是李家的小胖子淘的气。

戒吃抱着小雁过来给四郎看:“小鸟好可怜。没有师傅了,和戒吃一样。”年纪幼小的戒吃其实不是很明白出家人和在家人的区别。在他小小的心里,并没有爹娘的概念,还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只有师兄师父呢。

“哟,这雁儿要死了,刚好拔了毛窜起来烤肉。味道好着哩。”在旁边看着卸货的何不满见了,吸溜着口水走过来。

如今临济宗代理官府在这一带收起了税。也不叫税,叫叩门钱,买路钱,赎罪钱,名目繁多。交了的就能叩响去往西方极乐世界的大门,不交的就只好在六道中老老实实呆着。去过地狱一日游的何家自然害怕,老老实实交了不少的钱。他家里要养三个小儿,便不怎么宽松,何不满作为大哥,已经好几个月不闻肉味了。

“满哥儿馋肉了?”四郎笑吟吟地问他。

“没……没有。”何不满僵硬的笑了一下,同手同脚走了回去。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总有些怵四郎,虽然逢年过节都要来有味斋走礼,没事却不愿意和四郎朝相,也不知是为什么。

“什么肉?胡老板又要做什么好吃的了?”屋子里几个和尚吃饱喝足,也不结账,大咧咧的提着几笼豆腐包子走出来。听到四郎在说肉,为首的马随一把将戒吃手里的大雁抢过来,笑道:“得,这东西归我们了。拿去放生也是功德一件。”

戒吃虽然小,却并不傻,知道这群古古怪怪的和尚多半和刚才那人一样,都打着吃肉的注意。因此便大声呵斥这几个高大的光头:“你们和我师父不同,和师兄也不同,和我见过的所有大师傅都不同。你们是假和尚,是大坏人,才不要给你们放生。我自己会放。”说着就气哼哼地扑腾着小胳膊小腿,要上前去把鸟儿抢回来。

马随生了气,正要一掌推开这小和尚。四郎却不知怎么来到了两人中间,然后伸手架住马随的蒲扇大掌,笑嘻嘻地说:“大师是有修行的人,何必与一个毛娃娃一般见识?”

马随的手臂被他这么看似随意的一搭,顿时便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赶忙松开拉扯小和尚衣领的手,抬头道:“你你你,你敢管我的闲事……”

面前的少年明明看着很好脾气的样子,马随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加上手和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于是这大汉叫嚣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不知何时刮起了凉风,有味斋里的伙计一个个消没声息的出现在巷道里。

为首的槐大看这几个和尚一眼,木然地问:“不知几位大师还要点什么吗?”

马随这几人不过是地痞无赖,此时被这些围拢过来的大妖身上的气息吓得两股战战。回想起了关于有味斋的奇异传闻,几人忍不住扔下大雁,转身就跑。

小戒吃却不害怕槐大,他灵巧的从槐大钻了过去,一把捡起地上的小雁。顿一顿,感觉小鸟已经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小鸟被掐死了。呜呜呜呜嗷嗷嗷嘎嘎嘎嘎……”

四郎被他哭嚎的头晕脑胀,只得拿过小雁,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戒吃不想吃肉吗?大雁肉用茶油炒出来很好吃哦,还可以做成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