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伤的蛇人腹痛之下尾巴用力,中年男人惨叫一声,像块破布般滚落在泥土里。发狂的蛇人卷起一个胖乎乎的幼儿往地上摔去。
四郎心底有股难以抑制的怒意,指挥着飞剑在空中灵巧的一转弯,口中默念法决,竹剑如玄铁,青光一闪,便破开蛇人的鳞片。丑陋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沾满鲜血的泥土中。
年老的蛇人发出惊恐的叫声,许多蛇人闻声游出帐篷,四郎也不傻,如今情势不明,他知道自己寡不敌众,所以一击得手,转身就往城楼方向跑去。
就在这时,帐篷里传出呜呜的号角声,一大群蛇人从里面秩序井然地游出来。看数量足有上万。上万条巨蛇从地面划过,尾巴拖曳的声音合成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嘶嘶声,四郎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些蛇人并非单有蛮力,它们有的抬着云梯,有的手持盾牌,有的拿着大斧头,朝着远处矗立的高大城墙奔涌而去,如同一片蠕动着的墨绿色洪水。
他们要攻城!
据四郎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每一个蛇人都拥有野兽般的力量,但是却又有人类的智慧,进退有度,也不知道幕后指挥之人究竟是谁,似乎熟谙人间的兵法谋略。
飞上城楼看了一阵,四郎不由得着急起来。拥有人类智慧,兽类体能,观其数量,似乎还突破了妖族的生殖禁制,也不需要修炼消耗体力,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新种族?
若是仍由其发展下去,此界很快就为被这种半蛇半人的生物所占领。
天空中,一轮红日一如既往地照射着大地苍生……
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东边升起的朝阳黯淡无光,如血一般染红了这座孤城。无数的蛇人踏着同伴的尸体奋勇向前。人类的城池在这青色的洪流中,仿佛一艘艘风雨飘摇的纸船。
一片绿油油的洪水围困着一座孤城,城上笼罩着一层黑云,远远望去,仿佛一条黑蛇盘在城头。
蛇人可以大喇喇的吃人,所以他们几乎不用携带辎重粮草。四郎飘到城墙之上,看到守城的士兵吃的却是米糠和观音土煮出来的稀糊糊。根据城外村庄的毁坏程度和尸体的腐烂程度,四郎也能估计出,这座孤城应该已经被围困多时,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黑云压城城欲摧。知道城中的士兵已经无力反抗,蛇人恰在此时发动了最后的总攻。
尽管饿得刀都提不起来,可是守城的人类战士却丝毫不肯退却。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退后一步,自己就会成为怪物的口中粮食,家中妻儿会如同猪羊般被圈养、宰杀,最后在痛苦和屈辱中死去。一座城的末路,或许便是整个人类凄惨未来的缩影。
在这座被蛇人围困了的孤城里,四郎感觉自己飘飘忽忽,仿佛化为了万军之中的一名小卒。高高的点将台上,有个人衣袂当风,剑指苍天,背后那一轮红日如苍天凝出的一滴血泪。
而台下万马齐喑,旌旗随风乱舞,四周弥漫着一种悲凉和雄壮的气氛。人生如烛,为光而亡,至死方休。
然而蛇人仿佛是杀之不尽的,城墙下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尸体层层堆积,有蛇人利用云梯爬上了城楼。与此同时,伤痕累累的东城门也在大力的撞击下,被城外会使用人类工具的怪物持战斧劈开。
城门洞开,一队黑甲黑骑的陆家精锐在苏夔的带领下,如一支长箭般飞射而出,手持长枪,用血肉之躯代替木石的大门,死死扼守住,寸步不让的与蛇人短兵相接。
蛇人源源不断的涌过来,困守孤城多日,几乎只吃稀粥,筋疲力尽的凡人面对饱餐过人肉的怪兽,凭借一腔孤勇,到底难以坚持太久。
名震天下的黑骑军将士一个个倒下,到最后,东城门只剩下苏夔单人单骑,被蜂拥而来的半蛇人围攻。
另外一边,南城门已经被攻破,崔玄微带领的北府兵陷入了激烈的巷战之中。剑锋翻卷,征衣染血。
陆爹脚踩飞剑从城门上飘然而落,如同一片羽毛般,却带着千钧的力道破开这粘滞腥臭的洪水,就在这时,天上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陆爹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从半空落了下去,无数蛇人蠕动着冲上前去。那一袭白衣很快就被墨绿所淹没。
天空忽然黯淡下来,大地上有悲凉的挽歌响起,仿佛山河也在为牺牲的英勇将士叹息……
“不——”四郎大叫了一声,脚像小孩子抽筋般朝下踢动,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眼前杵着一张皱缩在一起的僵尸脸,白毛红眼,还有一种古怪而浓烈的熏香伴着腐臭袭来,难怪自己会做那样不详的噩梦了。
四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挥出拳头,一下子把跟前的僵尸打翻在地。
二白是只有志向的白僵,从傍晚迎接小皇子的那一刻,她就对小皇子身边的白狐狸芳心暗许。
啊,那柔顺的白毛是多么的迷人。那圆润的体态是多么的可口。二白觉得自己那颗冰封了几千年的少女心再次融化了。
僵尸是昼伏夜出的生物,即使在不见天日的古墓中,他们依旧严格遵守着自己的生活习性。丑时是僵尸力量的巅峰。因此,酝酿了几个时辰的二白在全身白毛长得最浓密的时候,偷偷摸入了客人的墓室。打算让男神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最美的样子。
结果还没来及表达那一腔爱慕之情,就被看似可亲的小公子辣手摧花,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顿。
所谓美人迟暮,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二白伤心欲绝地捂着脸,扭着腰,迈着小内八跑开了。
一巴掌打跑一只对着自己流口水的白僵,四郎还没有从那个带着浓烈悲剧色彩的梦中清醒过来,兀自沉浸在一种庞大的悲伤和低落之中。
天色未晓,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烧到尽头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四郎盘腿呆呆地坐在床上,瞪着床帐上精致繁复的花纹发呆。
哒、哒、哒。有节奏的脚步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墓道中响起。一团光晕由远及近而来。
因为有光,所以才显得黑暗越发的可怕,这是来自人类内心深处对于黑暗的本能畏惧。然而,端着烛台的男人却比黑暗本身还要深不可测。
二白被心爱的小公子拍了一巴掌,自觉伤了颜面,无言见尸,正在墓道里找地方上吊。迎面遇见这个男人,吓得贴在墙壁上瑟瑟发抖。
殿下并没有多看她一样,如同闲庭信步般穿过漫长的墓道,伸手拨开垂落的人皮,终于来到了自家小狐狸的门外。
四郎略尖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子转头看过来。
因为在噩梦里辗转反侧,亵衣被四郎滚得乱七八糟,胸前的扣子开了,暗红的亵衣呈v型往两边开去。露出大半个瓷白色的胸膛。
殿下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挑开暗红色的重重帷幕,然后他难得愣住了。
客墓布置的就像是一间古怪的新房。入目便是铺天盖地的红。而自家小狐狸乱七八糟地穿着睡袍,头顶几根呆毛,独自坐在暗红色的帷幕后面,就像是等待新婚丈夫归来的可爱妻子。也许是做了噩梦,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里还有一点残余的惊惶,可是看到自己的那一霎那,却迅速的沉淀下来,缓缓绽开一抹纯然的喜悦。
“怎么还不睡?”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殿下转身来到床前。
室内光线说不上明亮。氤氲的烛光下,心爱的小狐狸胸前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泛出珍珠般的细腻光泽,实在叫人食指大动。
“我做了个梦。”
殿下在床边坐下来,霸道地把小狐狸搂入怀中,挑眉笑着问道:“梦见了我?”
四郎摇摇头,缓缓地把梦境讲述了一遍,最后有些畏惧地向殿下求证道:“都说梦是相反的,这个梦也一定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