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看着陆风仪不苟礼数地前来,离去,武则天微微挑了下眉:没想到,竟是息事宁人来的。

只是,你当这面上的好人是这么好做的?

这般想着,不禁看向承香殿的方向,好整以暇地笑了。

而承香殿里,当接到陆风仪亲传的皇后旨意,萧淑妃确实错愕失惊了许久,陆风仪的话一板一眼的,她听得分明,可这词儿揉开了她都明白,合在一处,为何就叫她糊涂了呢?

“许王少而好学,皇后娘娘亦是欢喜,特赐《礼记》一簿,望许王勤勉。”

盯了会漆盘丝帛上仍带着几分墨香的《礼记》,赐书给皇子,这事儿似乎也是皇后头一遭吧,可平白无故地,怎就惦记起她儿子了?

萧淑妃如何不解,可不关陆风仪的事,见差事办妥,便回安仁殿复命去了。徒余下一脸茫然的萧淑妃,不解地问跟前的:“你说,皇后此举,意欲何为?”

“听闻陆风仪先去了趟彩丝院,才到的这里。”

“你的意思,此事跟那武贱人有关?”萧淑妃冷着脸,若有所思,“皇后赏了她什么?”一听得姑姑眼对鼻鼻对口地告诉自己是金蟾,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居然是癞蛤蟆,她可不就是只癞蛤蟆吗?一心惦记着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的德性。”

跟前的姑姑很是无奈地看着自家娘娘笑得癫狂肆意的模样,无声地叹息着,我的娘娘,这会儿不是在琢磨《礼记》么?

当陆风仪在内苑走了一遭,回到安仁殿时,皇后的两番赏赐业已传遍六宫。

那时,徐婕妤正在内室执笔习字,听闻宫人回禀后,握着狼毫,一时竟忘了落笔,只瞧着一滴饱满的浓墨坠下,染得相邻的字迹也都成了一团氤氲,看不出起初的秀美。

“金蟾与《礼记》?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赵氏是打小伺候徐婕妤的,见室内无人,言语间也就坦然不讳了。

可惜了一副好字。

徐婕妤摇摇头,索性搁下笔,将那晕染得不成模样的纸笺几番对折,丢进一旁的篓子里,却也没了继续的心思,只坐在案前,抽过一卷书册,目光在书间流转着,随口应道:“六宫之事,你以为真能瞒得过皇后么?”

赵氏略一愣:“皇后娘娘性子温软,怎会……”

“是温软宽厚,却不是可欺。”纤长的手指捻起书角,翻了一页,“当然,也无人敢欺了。”若不然,她又怎会轻易接下这案子?

话已至此,赵氏也明白,这大约是皇后在敲打两妃,然心底的犹疑仍在:“可萧淑妃同武美人,可都是大家上了心的。”后宫之中,位分虽紧要,可更紧要的,是圣心所在。若是得了圣宠,纵你是最末等的御女,也无人敢小觑怠慢;若无宠,纵是最尊宠不过的,也不过是些面儿情的事。

旁的不说,这些年,为何萧淑妃敢这般跋扈骄横,几番落了皇后面子,还不是因为圣人宠着她?

可如今,赵氏却糊涂了,难道皇后真的不怕惹圣人不渝?

虽不曾抬头,可徐婕妤如何猜不透她的所想,只淡淡地笑了笑:“帝后的心思,谁猜得透呢?”

以往,猜不透的只有甘露殿,如今,连安仁殿那位,也再难明了了。

安仁殿里,讷敏静静地坐着吃茶,用花椒、食盐煮茶,她委实喝不惯,便只叫人用泉水清煮,茶饼磨成了细末,喝着虽还有些不舒服,倒也可以凑合了。手捧着一盏薄胎三彩,青翠明艳的碧色,让她不自觉浮出一缕笑:“依宫律行事,难道在你们眼里,大家便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

三分笑,三分叹,三分戏谑,却是十足的漫不经心。

“哦?梓潼当真这般赏赐的?”甘露殿里,李治自御案前抬眸,扫了眼殿中敛容回禀的宫人,不知怎的,竟笑了起来,“也难为她了。”竟能想出这般九曲十八弯的法子来,“萧淑妃,确实过了些。”

这些年,萧淑妃的性情如何,他自是了然于心,因着自己,六宫之中,亦是顾忌着她几分,便是皇后,也少有斥责训诫之举。却不想——

送老四《礼记》,亏她想得出来!

“替朕跟徐爱卿说一声,明日起先传授四皇子《礼记》罢。”李治顿了下,又补充道,“母子连心,也跟萧淑妃好生提个醒儿,皇后的良苦用心,总该叫她也知了。”

吩咐完了,又忍不住发笑,跟身旁的内侍叹道,“没想到,她竟还有这般玩心,实在是……”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得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胡闹。”

都是近前伺候的,怎会瞧不出李治此刻的好心情,这话儿与其说是笑骂,不若说纵容来得贴切些,不过,难得主子高兴,哪个敢说半句不好的,只凑趣道:“皇后娘娘的玲珑心思,怕也只有大家瞧得出来。”

李治没有应话,只是眸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连唇畔,亦是噙着笑。

☆、第61章 武氏定计

当听闻伯父王仁礼求见时,讷敏并不觉意外,平静地起身,出屋,殿前亲迎。

“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福。”

“伯父快请起。”讷敏侧身避过,上前亲手扶起,硬是拉着他往主位坐下,又吩咐陆风仪奉上茶点,陆风仪如何不知两人有正事要商议,上了点心后,便将众人撤下了,亲自在门口守着。

笑着寒暄了几句,讷敏便问:“族里一切可好?”

“若无大事,臣亦不敢叨扰皇后。”王仁礼站起身来,正色道,“初一大朝会时,圣人忽下谕旨,赐各家恩荫之位,为庶支子弟所享,连国子监、太学,亦对其通融,不知娘娘可知此事?”

讷敏心中微动,浮出一缕温和的笑:“此乃家族繁衍之兆,一枝独秀总不如百花齐放。”

王仁礼闪过一丝恍然之色,自前番柳氏找上自己,他便心知,自己这位侄女胸中丘壑,却不曾想到……忍不住试探道:“此事,娘娘早已知晓?”

“若真是那等无知的,伯父以为,这安仁殿,我还坐得稳?”讷敏淡淡地笑着,连眉眼间亦是柔和的,却叫王仁礼不自觉地垂手而立,“本宫既出身太原王氏,自然也是盼着家族好的,只是,繁花似锦,不若长青松柏,伯父以为如何?”

“娘娘的意思是……”王仁礼再不敢小觑丝毫,谨声问道。

“本宫如今亦算是极盛,只是,坐得久了,最想求的,也只有长宁二字。”讷敏似有所指地笑了笑,“大家,可是先皇一手抚养大的。”李治性子温和,难道,当真以为他就少了决断魄力?若无这般能耐,太宗皇帝又怎会放心将一手整治的江山交付到他手里?

一提及先皇,王仁礼亦是一震,猛地抬起头,却见讷敏仍是噙着淡淡的笑,目光平静而柔和,似乎,不过是随口的家常罢了,可越是静,越是柔,越叫他心惊,越让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臣明白。”

“那恩荫之事?”

“老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负皇后娘娘所托。”话到这份上了,除了应允,他还能如何?

见他如此,讷敏亦松了口气,敛去了满身的威势,又道:“此前的武举,亦是本宫提议。若是本宫记得不错,本宫似乎有位族兄,武艺亦是不俗?”

王仁礼刚觉轻松几分,却听她又轻描淡写地丢出记惊雷,失惊道:“娘娘怎能行此干政之事?”

“本宫自有分寸。”讷敏淡淡地答了一句,可言语里的决意,却叫人不免心惊,“伯父不必为我担忧。”从一开始,她的目光所及,便是这个位置,她从没想过要成为李治心仪的女人,但是,国事上的助手和伙伴,是她志在必得的。历史上,武氏能风光无限,除了情意,更多的,是她能襄助李治,是他的左膀右臂,让他离不开也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