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急击则负缓则胜(1 / 2)

次日,荀贞送孙坚回去。

荀贞、孙坚两部的兵营相连,相距不远,送他到后,荀贞告辞离去。

吴景、祖茂、韩当、程普诸将拥孙坚还入帐中,问他:“司马昨去荀营,说是去请荀君来赴宴的,怎么却一夜未归?”

孙坚笑道:“相谈甚欢,把酒事给忘了!”

吴景说道:“昨夜,酒席已备而仍未见姐丈归来,我就去了一趟荀营,闻荀君帐外戟士言:姐丈已与荀君同榻而眠。”

孙坚颔首,说道:“不错。昨夜我与贞之同榻而眠,谈笑了大半夜。”

“谈笑了大半夜?”诸将面面相觑。

本是去请荀贞赴宴的,到了荀营,见了荀贞,却忘了提这事儿,反而与荀贞共榻而眠,畅谈了大半夜。

祖茂说道:“能使司马忘酒并与之同榻夜聊,看来这荀君必非常人啊。”

孙坚说道:“我少为县吏,后仕郡中,因为了立下了一点微功,及冠,出为县丞,历任三县,所见英雄多矣!如贞之者,屈指可数。”

“荀君昨夜相救吾等,率二百余众渡河,确实是个有胆气的人,但听司马的意思,他在言谈上也有过人之处么?”

“贞之言谈文雅,胸中有任侠之气,是吾辈中人。”

早先襄城李宣在和荀贞对谈了三天两夜后,对荀贞的评价是:“才为中人,气度过人。其人行事威猛,本意必锐气逼人,不料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与之相谈,虽无出奇之语,推心置腹,恍如宿世故交,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

当时,李宣和孙坚一样,也是初识荀贞。两人对荀贞的评价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是:李宣认为荀贞的学术素养不深,“才为中人”、“与之相谈,无出奇之语”,孙坚却认为荀贞“言谈文雅”,这却是与两人出身不同有关,李宣是士族子弟,祖、父皆为世之名儒,而孙坚却出身寒门,读书不多,学问不深。

相同之处是:李宣和孙坚都和荀贞谈得很投机。李宣说:“推心置腹,恍如宿世故交,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孙坚说:“相谈甚欢,把酒事给忘了”,并又说:“是吾辈中人”。并且,两人都觉得荀贞的性格很好,一个认为他:“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一个认为他“有任侠之气”。“宽和雅量、谦和沉稳”是君子的美德,“有任侠之气”是游侠追求的美德。君子和游侠,这两者看似矛盾,其实并不矛盾。前汉的大侠郭解尚气轻死,睚眦必报,但同时却也“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既有侠气,也有君子之风。之所以李宣和孙坚一个认为荀贞“宽和雅量”,一个认为荀贞“有任侠气”,这却也是因为两人的生长环境、长大后的经历不同,故此在看荀贞时他们的着眼点也不同。此即所谓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士子看荀贞是一个样子,有侠气之人看荀贞又是一个样子。

荀贞之所以会有这种性格,既让士子觉得他有君子风,又让游侠觉得他有侠气,与李宣、孙坚一样也和他的经历有关。

他前世的性格且不说,只这一世,他在高阳里住了十余年,受到荀氏族中那些名士、大儒的影响,故有君子之风,而他在西乡一两年,先后与许仲、江禽、刘邓等轻侠结交,自也难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身上带些任侠气。实际上,不只他是这样,当世许多的名族子弟都是这样,比如袁绍,“以豪侠得众”,比如袁术,“少以侠气闻”,再比如与李宣之父李瓒交情莫逆的党人“八厨”之一的张邈,“少以侠闻”。这是两汉的风气。汉风质朴,有先秦遗风,儒生不一定只会读书,“出将入相”,既能坐庙堂之上,也能执锐之干,既有君子之德,也会任侠杀人。

於当今之乱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出人头地。

……

这天上午,派去滍水的哨骑回来禀报,说波才回去了昆阳,但没有把部卒都带走,而是留下了大约五千步骑,屯驻在昆阳城外七八里处的一处地方,并放出了许多哨探沿河巡弋。

波才屯兵的这个地点很巧妙,在昆阳城外七八里,相当於看住了左右两边一二十里的河段。朱俊若是在这个范围内渡河,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十里地,步卒半个时辰即可到,骑兵用不了两刻钟。

“波才屯兵在此,断绝了我军在昆阳附近渡河的可能啊!”

朱俊虽很想渡河,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冒着“被半渡而击”的风险渡河,不过好在根据探马回报,波才率主力回到昆阳后,倒也没有立刻就再分兵去打舞阳,而似有观望朱俊动向之意。

这就形成了一个僵局。

朱俊无法渡河,波才也没有分兵去打舞阳。

敌我数万人马就这么隔河对望。

朱俊召诸人连日会议,无计可施。

就在僵持之际,两天后,僵局打破了。

探马急报:波才亲带两万余人出城,向舞阳方向进发,何曼带着剩下的黄巾军,近两万战卒并及四五万的老弱妇孺留守昆阳。

波才在昆阳观望了两天没动,忽然离城,本是件古怪的事儿,但在闻讯之后,朱俊等人对此却不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原因:皇甫嵩到了。

就在接到这份波才率众出城去击舞阳的军报之前,皇甫嵩派来与朱俊联络的使者刚到营中:皇甫嵩率三万众入了颍川郡。

波才、何曼定也是得知了这个情报。

皇甫嵩一到,汉军就要达到四万余步骑。黄巾军总共才多少战卒?四五万人。一条小小的滍水,四五万人,或能挡住朱俊的万余步骑,却断难挡住他俩会师后的四万余步骑。

这四万余步骑一旦强行渡河,波才、何曼就要陷入两难之境:他们若和上次一样,再遣主力去河边阻击,因为双方战卒数目相当,汉军虽因渡河而不占地利,却兵器精良,占了器械之利,且骑兵众多,只要步卒拼死杀过河,骑兵随之而进,那么黄巾军必败无疑;可如不再派兵去河边阻击,那么汉军渡过河后必来围昆阳,就像波才之前的分析,外无援军,内缺粮秣,昆阳是座死城,万万守不住的,也是个大败的结果。

面临此两难之境,波才、何曼只有铤而走险,分兵两路,一路出城,接着去猛攻舞阳,一路则留守昆阳,死战以阻汉军。争取一线生机。为了能尽快地打下舞阳,波才这次亲自带队上阵了,留下了何曼守卫昆阳,阻击汉军。

朱俊等人虽不奇怪波才出城,但朱俊对此却甚是着急。

他又一次召开军议,召诸人商议。

“波才已於午时亲率两万余步骑出了昆阳,欲再击舞阳,据报,他所率之贼兵皆为精壮,带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前日,我遣信使潜去舞阳,昨夜归来,带回的消息不太好,舞阳先前被波才、何曼急攻数日,百姓伤亡惨重,现只余守卒两千余人,且多为县中大姓家的子弟、宾客、徒附,以这仓促成军的两千余人抵挡波才两万余的精壮,怕是难以支撑太久。皇甫将军刚入颍川,等他行军赶来,少说也得三天之后。三天,波才恐怕就会攻下舞阳了。诸君,吾等得想个办法援救舞阳!”

越骑营的魏校尉皱眉说道:“滍水对岸有五千贼兵,昆阳城中又有数万贼众,有滍水、昆阳为阻,如何去救舞阳?”

北军五校是朝廷精锐、天子倚仗,五校之校尉通常由外戚或天子信臣任之,这个魏校尉就是天子的一个近臣,而且在品秩上,“校尉”和“中郎将”一样都是比两千石,因此之故,这个魏校尉的直属部下虽然只有越骑营的数百骑士,但朱俊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甚是礼敬,此时听了他的话语,朱俊说道:“话虽如此说,也不能坐视舞阳告急啊!”

帐中诸人中,荀贞的品秩最低,坐在末席,临着帐口。

他眼观鼻、鼻观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席上,心中想道:“要说起来,这都怪我。朱俊现下之所以如此为难,全都是因为我守住了阳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