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荣听荀贞呼孙坚为“文台”,已知此人便是荀贞的生死之交孙坚,尊卑有别,不好直观之,略略看了眼,心道:“鹰扬虎视,不愧猛将之称。”下拜行礼,说道,“亦久闻将军威名,将军面前,何敢称‘雄’。”
邯郸荣等人在帐外和孙坚见礼毕,荀贞引头,与他们共入帐中。
邯郸荣三人带着部曲赶了一晚上的路,今早刚至,虽然一夜未眠,赶路辛苦,可却俱无倦色。荀贞问出他们尚未食饭,便叫赵云命人去捧了饭食来,——典韦被荀贞“赶”回了帐中歇息。
荀贞与孙坚等人也没有吃饭,诸人遂共食之。
吃完饭,荀贞又叫人去唤戏志才等人过来与邯郸荣相见,再又令人奉上热汤,自冲泡了茶水,饮以消食,边喝边与邯郸荣等人叙起了旧事。
直到这时方知,这蒲沪在来投荀贞前,却依然是中丘县丞。
荀贞去赵郡上任是在中平元年,现已过了中平六年,整整六年过去了,实未想到蒲沪居然还在中丘当县丞。
这倒是引起了孙坚的慨叹,孙坚早年以郡司马之职,因军功而得被升迁为盐渎县丞,后又转任盱眙、下邳两县县丞,前后历时达十余年之久,比蒲沪蹉跎此职的时间太长。
荀贞心道:“难怪蒲沪以公帑募兵,跟着公宰齐来投我,却原来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犹困居中丘县丞之位,不得转迁。他年近四十,功名难立,说不得干脆行险一博。”又心道,“是了,卢子公是中丘县人,素与他交好,他定是从卢子公那里听说了我起兵讨董的事。”
不管蒲沪是从何而知荀贞起兵,也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目的弃职来投,只冲他不惜冒着被治罪的危险用公帑为荀贞募兵,又只冲他不辞千里,跟着邯郸荣、卢广齐来投奔,荀贞就决定要厚待他,更何况,荀贞记得他虽不善言辞,可却颇有才干,也是一个人才,更决定会重用他。
话题说到蒲沪身上,荀贞难免问上一句:“君以公帑募兵,中丘令没有阻止么?”
蒲沪答道:“中丘无令,我虽为丞,县事俱操之我手,我以讨董为名,开库募兵,无人阻拦。”
荀贞吃惊说道:“中丘无令?是一直没有令?还是?”
“自黄巾乱后至今,一直无令。”
荀贞又惊又奇,不觉为之失笑。
中丘原本的县令死在了黄巾乱中,皇甫嵩击败张角兄弟,安定了冀州的局面后,朝廷以为中丘无主,当选贤士为继,以安生民,先后选了三人接任中丘令之职,这三人或儒或武,离中丘或远或近,最近的一个家在魏郡,离中丘只有百里之远,可这三人却或是病故途中,或是为贼所害,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到任的,一年不到,就有三个州郡名士死在了去中丘上任的路上,自此,再没有人敢接朝廷的征辟,来中丘为令了。这是发生在荀贞任赵国中尉时的事。
可没有想到,四五年过去了,居然直到现在中丘仍旧无令,县位空悬。
听荀贞说了这段中丘的往事,孙坚、孙贲等人也忍不住惊奇失笑。
荀贞想起了当年击败黄巾后,因有逼死张角之功,辛瑷被朝廷拜为了中丘令,可他辞之不肯,宁从荀贞征伐,心道:“莫非是因当时玉郎不肯前去上任,中丘因而遂成险途?”自知这是无稽之谈,却实在难以化解这如此巧合的惊奇,失笑不已。
蒲沪安坐席上,神色不变。
当然,他也可能不是神色没变,也有可能是因为脸黑,就算变了也看不出来。
荀贞笑罢,又不觉叹道:“君之能,我素知也。昔我在赵,君以县丞代抚民治境,檄县强宗豪右出钱粮,收拢流民,督促耕种,并兴修水利,一年不到,中丘化行,户有余粮,民为之安。以君之能,代令守县多年,功高,而朝廷却宁使中丘令位久悬,亦无擢君继任,可叹啊。”
蒲沪还是那个黑脸,没甚表情变化,只是口中说道:“沪德薄才鲜,人微望轻,治县种种,亦不过是循先贤旧例,乏善可陈,不得朝廷赏用,固应当也。”
蒲沪说话的语速不快,颇钝,话短时还好,一旦话长,就说得很慢。
荀贞毫无不耐之色,耐心听他说完,说道:“君过谦了。我还记得,当年我为击山贼,欲募壮勇为军,缺粮,赵境五县,君先助之,君不独材优干济,亦深顾大局,今君与公宰、子公共前来助我,实为我幸。”
说话间,戏志才、荀攸、程嘉等人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