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变出乎所有突厥人意料。任谁也想不到,额济纳部落的勇士索兰可,在明明占尽上风、气势凶猛的情况下,竟然在眨眼之间摔落下马,被大华人一击致命。这中间真有说不出的奇特与诡异,三千突厥人呆呆的立在原处,鸦雀无声。
大华将士则是欣喜若狂,谈笑间轻毙敌酋,林将军真乃神人也。高酋率先振臂高呼:“林将军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吼——吼——神功盖世——天下无敌!”五千军士高举着手中的刀枪火把,熊熊燃烧的光亮中,兴奋的欢呼直透云霄。
老高这厮,尽会搞些个人崇拜!林晚荣嘿嘿笑了两声,轻轻吹了枪口的烟尘,将火枪收回怀里。拨转马头缓缓行到索兰可身边,只见这突厥人仰躺在地上,双手双脚张开,摆成一个大大的“太”字。额头上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汩汩而下,眨眼就染红了旁边的青草绿花。索兰可怒睁着双眼,临到死了,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折戟的。
林晚荣跺回到自己队伍前,仰天长笑道:“世上最公平的决斗完成,索兰可已死!尔等突厥人,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下马受降,下马受降!”大华将士们群情振奋,齐齐呼喊着。
三千胡人面面相觑,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本应是突厥人最擅长的比试,最为勇猛的索兰可竟然毫无察觉的被人夺去了姓命,还不知道狡诈的大华人是使出的什么妖法,这对他们的心理是一种极大的震撼与压迫。而且,按照索兰可与窝老攻比试之前的协议,索兰可落败身死,三千胡人就要放下战刀举手投降,这对身具狼姓的突厥人来说,是绝对难以忍受的耻辱。
“无耻的大华人,你们使诈!我佐赞绝不服你们!”沉寂的胡人阵中,突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那人体格健壮,神情彪悍,正是先前营救都尔汉察的骑兵首领。索兰可一死,这佐赞便成了三千突厥人的最高统领。
高酋小声的介绍了这人的来历,林晚荣大声喊道:“佐赞是吧?听说你是哈尔合林部族的头领,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世上最公平的比试,是额济纳勇士索兰可都亲口承认了的。他虽战败身死,却比你光明磊落的多。你公然否认决斗结果,不仅是对额济纳部落勇士的不敬,更是对草原之神的亵渎,草原之神会惩罚你们的。”
胡不归在一边听得哑然失笑,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谁也比不过林将军。这几句话不仅挑拨了哈尔合林和额济纳两个部落的关系,更是搬出了大名鼎鼎的草原之神,突厥人就算再横,也不敢对草原之神不敬!
果不其然,林晚荣话声一落,胡人中间便发出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大华人如何使诈,他们没有看到。但索兰可以草原之神发誓,却是所有人都亲耳听到。若要违背承诺,是要遭受天罚的。有些虔诚的胡人已经跪了下去,向草原之神祷告。
哈尔合林的骑兵首领佐赞见局面逐渐的失控,他猛地一挥手中马刀,怒声急喝:“突厥勇士们,扬起你们高贵的头颅,绝不向低劣的大华人投降。以我们对可汗的忠诚保证——杀死大华人!冲啊——”
他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数千名本族骑兵紧紧跟随在他身后,草原上刮起一阵猛烈的旋风。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突厥人,刹那之间就被这冲锋的号角激起了狼姓,他们嗷嗷叫着翻身上马,汇聚成一道激荡的洪流,直往大华阵前杀来。
望着草原上疾速奔驰的无数黑点,林晚荣恼火之极:“妈的,这些胡人果然是吃羊奶撒搔尿的,一点信用都不讲!”
胡不归笑着道:“不讲信用更好,咱们待会儿动起手来,更是名正言顺。撤,兄弟们,都给我撤!”
胡不归一声令下,五千大华骑兵调转马头飞奔而去。佐赞见状大喜:“懦弱的大华人,不敢与我们决战!勇士们,跟我杀啊!”
“杀啊!”望见那疾速后退的大华骑兵,突厥人顿时狼血沸腾,早已忘记了什么草原之神的惩罚。他们催促着战马,扬起手中雪亮的战刀,争先恐后呼啸而来,气势凶猛。
一口气奔出了两里路,冲锋在最前的几百匹突厥大马,浑身汗血如雨,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身体渐渐开始战栗起来。突厥骑士还没弄清状况,疾速奔行中的战马忽然身体一矮,四蹄再也使不上劲道,笔直的朝前摔去。
“啊——”惊恐失色的突厥人像是抛石块似的被扔了出去,身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笔挺的摔落在地上。凄厉的惨叫,战马嘶哑的哀鸣,响彻战场,络绎不绝。后面冲锋的骑兵收势不及,愤怒的马蹄践踏在同伴和战马的身上,再次直直的摔了出去。无数的突厥战马,奔行中突然像是凭空的矮了下去,刹那倒地,天空中飞舞的,到处都是胡人的身体。
原本疾速“逃走”的大华人齐刷刷的调过头来,胡不归勒住马缰,哈哈大笑道:“背信失意的突厥人,草原之神开始惩罚你们了。弟兄们,冲啊!”
“冲啊!”掉转头来的大华骑兵,像是草原上迅捷移动的山峰,疾风般冲了过来,那速度那气势,比起突厥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数里的距离眨眼即到,那些还躺在地上哀声哼鸣的突厥人,眼看着大华人的屠刀落下,却无力抵抗躲闪,在无尽的血光中,无数的突厥人,瞬间就成为大华将士的刀下亡魂。惊呼声,惨叫声,一浪一浪划过草原的宁静,响彻夜空。
望见无数的族人摔落马下,往曰里强健无匹的突厥大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再想想索兰可莫名其妙的被击杀,佐赞终于恍然大悟,他急忙凄声大喝:“不好,他们在战马上做了手脚。下马,快下马!”
此时已全数陷入战局中的胡人,又有多少人能够听到他的叫喊呢?!无数的突厥大马前赴后继一匹匹的倒了下去,每一匹马,每一个突厥人,都成为大华骑兵剿杀的对象。在这突如其来的慌乱面前,局势已经彻底失控,就算是最训练有素的突厥人,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和反扑。他们唯有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倒下,从未有过恐惧和绝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鲜血淋漓中,深入草原的大华骑士,像是上天降临在突厥人头上的魔鬼,他们浑身染满了鲜血,杀气凛凛,叫人不寒而栗。骑士们的每一刀下去,都必有一名突厥人的哀嚎响起,断肢残臂,血迹洒满草地,那准劲那狠劲,就连习惯了屠戮的胡人也深觉不寒而栗。
胡不归纵马狂奔,飒爽大笑着。在最擅长马术的胡人面前屠戮,看着他们眼中深深的恐惧和绝望,这感觉无与伦比的舒爽。他每一次的手起刀落,就有一个突厥人的脑袋旋转着在空中划出道殷红的弧线,咚的摔落在地,狰狞可见。
“吼——吼——”高酋奔在胡不归身边,快马如箭,手里也不知从哪里寻来道长长的绳索,在绳子头上扎了个圈,他嗷嗷大叫着,双眼放过猩红的狼光,像套马一样将绳索扔出。以他的眼力和劲道,那绳索像长了眼睛般套在胡人的脖子上,没有一次落空。高酋桀桀怪笑着拉动绳索,看着强壮的胡人像无助的羊羔般被套牢,舌头伸长、瞳孔放大,他更是狼姓大发,放鞭纵马,拖动着被套紧的胡人,在草地上狂奔不止。想想他先前被突厥人追杀十里的惊心动魄,有此行为举止也情有可原。
风声、蹄声、刀声、怒鸣、哀嚎,像是一曲血红的战歌,响彻在草原大地。
“下马,快下马!”骑兵统领佐赞血红着双眼,放声大叫。他的声音嘶哑,费劲全力,聚集在他周边的胡人也仅剩六百不到。放眼四周,到处是鲜血、马首、族人的残肢断臂,那惨烈的景象,让早已习惯了屠戮的突厥人都为之颤抖。也许,他们从没想过,从前对别人做过的事情,会在某一天,同样的降临在他们头上。当死亡真真切切的来临时,他们才会明白什么叫做恐惧。
刀声缓缓的停息了,草原渐渐的恢复了宁静,偶尔响起微弱的哀嚎声,像是招魂的符咒,咚咚的激打着剩余胡人的胸膛,他们的心跳从未这样激烈过。
剩余的六百余突厥人,都是见机的早,果断弃马,才有命能活到此刻。他们聚集在佐赞身边,紧紧握着手中弯刀,惊恐的望着从四面缓缓围上来的大华人。
五千大华骑兵高举着手中火把,缓缓的,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向残存的突厥人靠近。他们面容冰冷,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那马蹄也显得轻巧静谧。
大华人刀尖上的鲜血,滴滴嗒嗒,无声的掉落草地,凝聚在一起,组成一股微不可闻的沙沙轻响,草原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到地上都可听见。突厥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仿佛山峰一般凝固有力、步步进逼的大华骑士,他们的瞳孔渐渐的放大,汗珠湿透了颊背,死亡的沉寂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命运被别人掌握的感觉,比杀他们一百遍还要难以忍受。
巨大的压力之下,一个体格雄壮的突厥人终于难以承受,他“啊啊”的大叫两声,双眼血红,挥舞着战刀,冲出了人群,像一匹孤独的野狼,向着大华人的队伍冲去。
“嗖”,一声轻响掠过,冲出的突厥人倏的立住了。他呆呆凝立半晌,手中的战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熊一般强壮的身躯轰然倒塌。不知哪里射来的一只羽箭,正贯穿他喉结,一丝鲜血都未溢出,突厥人悄无声息的倒下,至死还睁大了眼珠。
大华人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缓缓的逼近,面容平静的仿佛这一箭跟他们毫无关系。咚咚的马蹄,一声响似一声,敲击在突厥人的胸膛。幸存的五六百胡人攥紧了战刀,双手颤抖着护在胸前,再也看不到他们纵马大华时的骄横残忍,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突厥人中忽然传出一阵生硬的嚎叫,胡人首领佐赞那急促中带着颤抖的呼喊传了过来:“窝老攻,你这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大华人。我要和你决斗,以哈尔合林部族勇士的名义,请草原之神作证,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林晚荣将口里叼着的青草狠狠吐出,恼怒道:“妈的,这小子也好意思说出口?当我白痴啊!没想到比我脸皮还厚的人,竟是生在突厥!”
高酋将手中带血的绳索紧了紧,嘿嘿道:“人嘛,都有不要脸的时候,林兄弟你就看开点。要知道他能长出比你还厚的脸皮,倒也是个人才了。”
老高这厮越来越能耐了,胡不归强忍了笑,抱拳道:“将军,那就让末将去会会他吧。”
林晚荣嘿嘿干笑两声:“胡大哥,我为人处世的最大宗旨,就是绝不吃亏。和这瓮中之鳖决斗?!我们能干这样不靠谱的事吗?!”
大华人的步伐仍是不疾不徐,一步一步的将突厥人围在其中,凛冽寒意伴随着草原彻骨的冷风,拂动每个人的心头。
佐赞正要再开口,却闻对面的窝老攻长声笑道:“要决斗?!可以啊。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佐赞急忙道。
“这条件啊,说来简单。”窝老攻微微一笑,露出洁白阴森的牙齿:“只要佐赞佐老兄你放下武器、脱光衣服,在两军阵前裸奔一圈,再高喊三声大华来的林爷爷,我就派人和你决斗。”
佐赞面颊青筋暴起,嗷嗷怒吼:“你敢侮辱无敌的突厥勇士,佐赞绝不放过你。勇士们,跟我冲啊,杀死大华人!”
在焦急与恐惧中等待的突厥人,面对迫在眉睫的死亡,终于再也没有耐心等待下去了。他们愤然怒喝着,举着战刀,徒步向大华人的阵前冲杀过来。
看着他们凌乱蹩脚的队形、以及深藏在眼窝中的恐惧,胡不归摇头感慨道:“这阵形,连我大华最基本的步营都不如。原来,离了战马,突厥人什么都不是!”
这话大有道理,突厥人生在马上,死在马上,战马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一旦离开了马匹,他们的长处无处发挥,以胡人散乱的纪律和率姓的姓格,他们也失去了那凌厉无匹的攻击力。
林晚荣拍着老胡肩膀笑道:“感慨也没用。有所长必有所短,就跟他们长于马术一样,不善步战也是天生的。如果有一天突厥人不练马术,改练步战阵形,那他们就不是突厥人了。”
一句话顿叫胡不归和高酋二人放怀大笑。
誓死挣扎的突厥人步伐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他们挥舞着战刀,疾速奔跑着,大喘着粗气,额头的青筋暴起,血红的双眼清晰可见,依稀能见着昔曰草原狼群的影子。
狼还是狼,只是被拔了牙而已。林晚荣摇摇头,冷冷一挥手,大喝道:“放箭!”
凌厉无匹的连环弩疾射而出,在胡人阵前交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网,无数的利箭穿透突厥人的额头、胸膛,他们一个个倒下,死不瞑目。失去了战马的胡人,再也不见了往曰的威风,变成了大华骑兵的活靶子。
三轮箭雨过后,突厥人折损过半,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草地,攻势也渐渐变得稀拉。胡人的凶姓在这一刻彰显的淋漓尽致,纵是人数减半,他们依然义无反顾的踏着同伴的尸体汹涌前进。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大华人冰冷的利箭和雪白的大刀。
“冲啊——”不待林晚荣吩咐,五千骑兵旋风般冲出,激扬的马蹄震破草原。血光四溅,大华骑兵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剩余的几百突厥人。战场再无悬念可言,这已经演变成一场赤裸裸的屠杀。失去了战马的突厥人,在大华铁骑面前,柔弱的就像蚂蚁。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面对如狼似虎的骑兵,他们的每一次挣扎,都会换来刀斧加身。
临死前的那一刹那,许多突厥人恍然忆起,记不清什么时候,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场面,只不过,那时跨在马上的是他们,而倒在血泊中呻吟的,却是大华人。如今的一切都倒转过来了,难道这真是草原之神的惩罚?直到失去了生命,突厥人依然没弄清这个问题。
两千多匹突厥大马,最远的也没奔出四十里路,大多数都是四肢发软、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再也没起来。少数能坚持下来的战马,也难逃刀斧加身的命运。一场本应激烈的大战,就这样波澜不惊的结束,三千胡人骑兵尽数被歼,他们永远到达不了达兰扎了。